“我要他们死!”
身处高地瞭望的破六韩孔雀已然发现怀朔城头的兵力变化,但是为时已晚!只怕这时候西城已经被自己的中军亲兵占领了吧!
孔雀心中止不住冷笑,抓着马鞭指向城头方向,卫可孤能设计攻陷怀朔,我破六韩孔雀也可以!
“贺喜大王!今夜必定一战而下怀朔!”
底下属吏豪帅纷纷道贺。
破六韩孔雀不置可否,掉转马头往西城方向走去,身边扈从急忙跟上,一干人等丝毫不在意之前进攻东城的西高车部族和斛律野谷禄的生死。
“阿父。”斛律光抬头看向自己父亲。
“派一幢兵卒去城下找寻野谷禄首领,无论生死都要找到。”斛律金哪里不明白自己儿子意思,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他唤过自己心腹手下,低声吩咐。
然后,才纵马带着斛律光跟上已经远去的众人脚步。
……
怀朔西城没有城门,是一片完整的城墙。
因为这个特殊的构造,从卫可孤围困怀朔开始就没有从西城发起过攻势,于是守城众人心中经常下意识的忽略西城的守备。
谁也没想到今夜破六韩孔雀会玩出一记漂亮的声东击西。
当独孤如愿率先赶到西城时,大半个城头都已经被乱军占领,唯剩下一小撮的兵卒还在结阵抵抗,死守着上下城墙的楼梯口。
“放箭!放箭!”
匆忙赶来的弓手勉强排成队列,对着乱军抛射箭矢,稀疏箭幕在对方举盾抵挡之下,只能不痛不痒的射落几人。
“期弥头,你后退整队!我来顶上!”宇文颢也带着一队步卒赶来,眼看着弓手射不成势,连忙带兵上前,给独孤如愿争取时间和空间。
正面面对乱军冲击的原西城守军,此时犹如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尽管此时还算守住了重要的楼梯通道,但是依旧在乱军猛烈的进攻下不停的伤亡后退,已经让出了大半条楼梯通道,眼看就要溃败。
“撑住,撑住,我来也!”
贺拔胜带兵横穿城池,从楼梯通道后面窜出,一根长矛突刺杀死一名乱军甲兵,身边兵卒亦如他一般接连刺出连绵的长矛,瞬间清空了眼前汹涌的乱兵,但是片刻之后,又被不断冲杀过来的乱兵填满。
就在这空隙交错之时,这波赶来的生力军,替下了早已经力竭的守军,重新挡住了乱军往城中冲锋的路线。
长矛突刺,而后举盾拍击,在贺拔胜的指挥和个人武勇之下,他们更逆着乱军攻势一步步的开始夺回楼梯通道。
“发箭!三轮!”
整队完毕的弓手站在南城与西城连接的拐角,在独孤如愿和匆匆赶来的贺拔岳指挥下尽情发射箭幕,但是由于地势不利,角度更是难以瞄准,三轮箭矢过后,对敌军造成的杀伤寥寥无几。
前方的宇文颢拼命向前进攻,终于挤压出了不少空间,以供弓手调整阵型和角度。
“继续发箭!三轮!”
这次的射击见到了成效,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乱军之中不断有人倒下。
但是麻烦接踵而至,连续几轮箭雨过后,从东城战到西城的弓手忽觉手中一空,箭壶里面已然空空如也,待最后几根飞羽抛落之后。
一个急切叫声如惊雷般在贺拔岳耳中响起,“队主!矢石已尽!”
贺拔岳有那么瞬间的眩晕,恍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弃弓,拔刀,随我冲杀!”
独孤如愿却毫不迟疑,一声大喝,率先丢下弓箭,捉刀上前。
贺拔岳方才惊醒,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如独孤如愿一般高呼,手中长矛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见着敌人就刺,仿佛是在弥补之前片刻迟疑耗费的时间。
随着两边怀朔守军的奋力厮杀,加上北城那边贺拔允以及舆珍、念贤等人也带兵赶来挡住乱军去路。呼应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战况渐趋激烈。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补上。
“阿兄,这样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尽快把挂在城头的那些飞梯推倒,不然乱军源源不断,我等必然招架不住!”贺拔岳奋力杀到贺拔胜身边。
城头上横尸累累,连墙垛上也堆满双方的尸体,乌黑鲜血在尸体底下肆意流淌,贺拔胜已经分不清这是黑夜的映衬,还是血液本就这般颜色。
“大王,是否继续增兵?”
乱军营前,目不转睛盯着城头情形的孔雀,随手一鞭甩在身前发问的属吏身上,冷哼一声,“再让我听到这等愚蠢问题,下一个上去攻城的就是你!”
“小人知晓。”属吏顿时浑身发毛,连忙埋头退下,保持俯首姿势数刻之后才敢悄悄抬头环顾,不觉间已然汗流浃背。
“继续派兵压上。”孔雀拎着手中马鞭,步伐轻松,“我只要攻下这座城,不管伤亡如何!”
“喏!”
众属吏急忙答应,各自小跑着去催促兵卒继续出营攻城。
“东高车王,待我这批兵卒冲杀过后,下一批可就要你东高车族出兵了,莫要以为我今夜叫你来此,只是闲坐看戏!”孔雀话到最后,声音陡然高亢。
斛律金一言不发,束手沉默。
身后站着的斛律光目如朗星,一双细眉慢慢竖起。
城头厮杀依旧,贺拔胜几次带人冲到垛口处,眼看就能把一排排挂在城头的飞梯推倒,却又被乱军一次次杀回。
在不停的冲锋和反冲锋下,战线已经支离破碎,昏暗的战斗环境导致混乱成了常态,双方都已经无法保持一开始的阵型,变的敌我交错参差不齐。
哪怕双方都在不停的投入新的兵力,在进入这片战场之后,看到遍地的混乱情形,任谁也无法再有效的组织起整齐如一的阵型。只能如所看的一般,融入血腥而野蛮的捉对厮杀。
贺拔胜勉力躲过身前一个乱军甲士砍来的刀锋,手中长矛刺出,没想到双手一滑,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矛杆再难握住,身体失力之下跟着惯性栽向前方。
对面甲士狰狞一笑,环刀横砍,贺拔胜急忙低头闪避,毫厘之间躲过斩首之危,头上兜鍪却被打掉,撞击之下,额角鲜血直流。
“死!”
贺拔胜肩膀一缩,双手顺着湿滑矛杠向前,紧紧攥住矛头,倾力捅刺,锋利矛刃割破掌心,却也准确的破开甲胄,捅进了敌军胸口。
对面甲士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身体就被剧烈的疼痛覆盖,低头看着撞进自己怀中的贺拔胜,失措的想要伸手捂住伤口。
贺拔胜压紧牙关,攥着矛头用力旋转,几番之后终于失力,带着敌军尸首踉跄倒地,额角渗出的血糊过眼睛,看出去一切俱是红色,就像血与血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忽的,一道尖利长号声响起。
贺拔胜心中寒意四溢,勉力站起身来,新一拨的敌军又要来了吗?
他歪歪斜斜靠在垛口上,使劲擦了擦手中鲜血,重新握住了一支长矛。
但是等待着他的不是如蚂蚁般喊杀冲来的敌军,而是裴昇那熟悉的声音。
“骑兵,目标前方,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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