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军,无碍吧!”
裴昇看着坐着草框从城头坠下的贺拔度拔,关切问道。
“阿昇,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今夜怀朔就又将沦陷。”贺拔度拔勉力从草框迈出,却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惊得裴昇和高欢等人齐齐上前搀扶。
“搏杀日夜,统军辛苦!”
贺拔度拔苦笑着指了指草框,“非是我不让阿昇进城,只是三处城门均被我下令用重物堵住,如今进出城门之法只能用这小小草框。”
“进城无用,如今重要的是出城。”裴昇摇了摇头,此时进城不成了瓮中之鳖吗?他恳切的对着贺拔度拔说道:“统军,如今只能舍弃怀朔城,才能挣有一线生机。”
“但是大军团团围住,生路在何处?阿昇可能教我?”贺拔度拔依旧苦笑。
裴昇摘下头上兜鍪,蒸腾热气直冲上来,“适才破六韩孔雀被我带兵威逼,我料想他军中兵卒必然已经丧胆,纵使他们能重整士气,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
他抬头看了看夜色,“从现在开始到天明,在敌军卷土重来之前,就是我们最好的出城时间。”
“往哪里走?怎么走?阿昇可否说的明白些。”贺拔胜也从城头坠下,只听到裴昇只言片语,急切来问。
“破胡阿兄,可否说说今日攻城战况,如此我才好分析局势。”
城头众将一个接一个的坠下,贺拔岳率先来说,把白日间的六轮攻城情势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攻城的其实只有一个高车部族?”裴昇摸了摸下巴。
“对,他们的营寨在东面,所攻的亦是东城。”
“所以若是要撤离……”
“从东面走最佳!”独孤如愿和贺拔岳同时出声。
“没错,这高车部族已然被诸位打没了,不从他们营寨走就是浪费了。”贺拔胜也是频频点头。
“只是这破六韩孔雀该如何应付?恐怕我们一有异动,他立马就派兵截杀了。”贺拔胜看向西面影影绰绰掩盖在黑夜中的大片营寨。
“自然是由我来应付。”裴昇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兜鍪,指着城墙边上正卸甲休憩的自家骑兵们。
“你?”贺拔胜大惊,正要开口反对,却突然想起适才在城头看到的震撼人心的具装骑兵对撞。
脸上神色不由缓和,但还是关切问道:“你们亦是连夜赶来,再加上冲杀一阵,兵力也不算多,单独挡住破六韩孔雀,是否有些勉强?”
“无妨,我帐下这些骑兵再怎样,也不比诸位在城中搏杀整日来的疲惫,容他们休憩到天明即可。阿兄放心,我会带兵挡住破六韩孔雀,就在此处,直到你们安全撤出城外!”
“唉,阿昇,仰仗你了!”贺拔胜长叹一声,认真道谢。
虽然裴昇和贺拔胜几句言语就商定好了撤退事情,但是众人还是纷纷看向贺拔度拔,等着他发话。
只是贺拔度拔却面露犹豫,不时的看向城头,仿佛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一样。
“统军,你为报杨镇将提拔之恩,做得已经够多了,何必要再自囚于险地呢?”裴昇心中暗自叹息,上前劝道。
贺拔胜和贺拔允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一丝赞同之色,只是这话还得是如裴昇这般的外人来说比较适合,他们两个做儿子的,虽然心中这么想,却不能说。
“我真的做的够多了吗?我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始终没能保住这怀朔城……”贺拔度拔面色疲惫的说道,却依旧昂首看着城头,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杨钧一手扶着城墙,一手指点的清癯身影。
“阿父,听阿昇的,走吧。”贺拔胜忍不住上前躬身劝道。
贺拔度拔猛然回身,身后一干将领,脸上俱是同样神情,他无奈叹了口气,“那就走吧……”
众将脸上闪过喜色,纷纷低头称是。
“阿昇……”宇文肱此时却突然上前,目光复杂的看向裴昇,正色行礼道:“老朽多谢裴军主对小儿黑獭的赏识与培养,如今撤退在即,我想……”
“宇文统军不必多言,你之心思我知矣。”裴昇淡淡笑了笑,对着远处宇文泰招手,“黑獭过来!”
“军主!”黑獭赶紧带上头盔,一路小跑至裴昇面前,站的笔直。
“好,临阵不惧,虽有忐忑,却也一往无前。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士兵,优秀的勇士了。”裴昇敲了敲宇文泰的肩膀,而后严肃道:“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掩护怀朔城中众人撤退!”
“喏!”宇文泰没有细想,心中只回荡着裴昇刚刚说的那几句夸奖,昂首大声答应。
“宇文统军,我帐下什长宇文泰暂时划归你部。”裴昇转过身来对着宇文肱轻松说道。
“好…多谢…”宇文肱看着眼前伸手制止了自己剩下言语的少年郎,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对着裴昇深深行了一礼。
……
“就这么把黑獭放走了?”等裴昇走回队伍,高欢凑了上来。
“嘿,毕竟人家才是亲父子嘛!”
“心中不可惜?”
“若真有缘,总有再会那天,雏鸟总要放出去飞翔,才会长成巨鹰神雕嘛!”裴昇老气横秋说道。
高欢陡然失笑,“阿昇,若不是我知道你年龄几乎,光听你这几句言语,完全不像个比黑獭还年少的少年郎。”
“我心理年龄比较大呗。”
“…什么心理?”高欢不解,正要发问时,一旁的彭乐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军主,贺六浑,你们快看!”彭乐把一个血淋淋的首级塞到两人眼皮底下。
裴昇嫌恶的把头往后一仰,“你又在玩什么玩意?”
“你们看!认真看!”彭乐揪住首级上的头发擦了几下首级面容,而后露出首级整张脸来,“眼不眼熟!”
裴昇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不是破六韩孔雀的亲兵统领吗?那个代替孔雀来和我们交易的将领!”
“可不就是他嘛,没想到他会死在我刀下。”彭乐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愁容,随后又变得兴奋,“他肯定是这支敌军具装骑兵的头领,军主,此战头功是不是我?!”
“是,我给你记功!等这场战局结束后,找个地方把这首级好生埋了罢,他,也算是个壮士。”裴昇摇头叹息,随即对着高欢说道:“贺六浑,走,我们去巡视下兵卒状况如何。”
“对了,敌军具装骑兵身上的铁甲和马甲收拾起来了吗?”
……
“阿父,我等撤离怀朔之后,该去往何方?”
怀朔城里,贺拔度拔等人虽然已经定下了撤退的计划,但是具体细节还未商定,特别是出城后该去哪里的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往朔州云中去,我听闻费朗兴新任朔州刺史,此人刚烈严明有胆气,应会接纳我等。朔州离怀朔如此近,只有在他手下,我等日后才能有机会重新收复怀朔!”贺拔度拔沉吟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众将相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无奈,却只得接受贺拔度拔的命令。
而后就是如何撤退,谁先谁后的细枝末节。
待得众人各自领命散去后,贺拔胜犹豫一会,还是靠近自己老父低声询问。
“阿父,这城中百姓怎么办?”
“唉,管不了了,带上我们自己氏族家眷即可,其余百姓就…”贺拔度拔叹息连连。
一边的宇文肱上前来,对着贺拔胜直言不讳道:“百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脱身,留得有用之身,日后才能再次收复怀朔解救他们。破胡,你说是与不是?”
贺拔胜闻言黯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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