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上守军就两人!?”
“是!”
“两轮箭幕就射死了?”
“准确的说是两箭。”
“关城内毫无反应?”
“我们杀入城内的时候,守城队主正在酣睡。对了,城内兵卒也不满员,只得四五十人,大半都在偷懒,死时还在睡梦之中。”
居庸关内,早已把关城内外杀个来回的窦泰面色从容,对着裴昇问话,一一回复。
裴昇脸色就颇有些尴尬,早知道这居庸关守备这么稀松,自己何必想什么佯败倒钩之策,唬的自己都晕头转向的。
“看来是我高估敌人了!”
裴昇拍了拍厚实的城墙,“这居庸关,天下名隘,谁能想到如此容易就攻下了!”
“灭此朝食,诚如古言。宁世神勇,我也无法像杜洛周一般,随口就能封王,就亲自烤饼与你吃吧。”裴昇放下心思,开起了玩笑来。
“贺六浑此刻恐怕已经快到水泊了吧。”
“先前沿路都留有标记,他性子细腻,肯定不会错过。”
“按照路程,约摸得日暮时分,他才能赶到。”
“我猜度他心急,应该会赶在午后来。”
于是乎,星夜飞驰,一战,甚至算不上正经一战就攻下居庸关之后,众人就在这险峻关城楼上烤饼,吃起朝食来。
等到午间,果然看到高欢带着一众民夫以及裴昇等人丢弃在水泊的物资赶到居庸关下。
“热饭,热汤,赶紧送来。”李虎急急招呼。
“早已经备好,更烧好了热水,让你们可以舒服的烫烫脚。”裴昇大笑着冲着风尘仆仆一路,但还是不改颜色的高欢走来。
其实在古代有条件能够在入睡休憩时用热水烫一烫脚的军队的,基本都是精锐之师了。因为烧水需要水源,需要薪柴,需要人力,能够提供的起这种后勤服务,其余的就更不必说了。
此时裴昇居然允许民夫享受这种精锐之师才能有的待遇,简直让这些在杜洛周手下饱受欺凌的百姓感动欲泪。
高欢来到裴昇身前,颇有些埋怨的说道:“南下燕州以来,我倒似成了子茂兄,天天给你做的都是后勤杂务。”
裴昇失笑,连忙对着高欢施礼,“贺六浑你心细如发,军中除你之外,还有何人能当得如此大任。你看,也就是你,方能如此迅速又阵容齐整的赶来。”
高欢摇了摇头,不理会裴昇的吹捧,反口问道:“被人驱使如牛马的滋味如何?”
“贺六浑你这是在取笑我啊。”裴昇笑了笑,神色有些沉寂。
高欢不答,目光炯炯的望着裴昇。
裴昇沉默良久之后,才幽幽开口。
“我错了,我原先想借着他们为旗帜,稍稍替自家遮掩一番,暗中积蓄力量,没想到反而是自欺欺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欢开口言道:“连那武川四人都明目张胆,丝毫不掩饰自己野心,你又如何藏的住?”
裴昇苦笑,“是,这回是我错了,只顾得自家谋划,还以为技高一筹,沾沾自喜,到头来,不过是徒增笑耳。”
“杜洛周,已经成了屠夫一流,其余将领也是如此,我不敢再放纵了。”裴昇扶着城墙垛口,看向居庸关外雄壮风景,“乱世之路就在我们脚下了,绝不能因为一时犹豫或是一时自矜,导致差以毫厘,谬以千里。第一步走错,后面就皆是错了。”
“所以,你下定决心了?”高欢转身看向裴昇,“杀?”
“杀!”
……
“大王,居庸关到了。”
杜洛周看着关城上飘扬的裴字旗帜,面色有些阴沉,但是当他看到关门口迎接的裴昇时,随即展露笑容。
“杜王,酒宴已备好,恭候诸位多时。”
“怀朔王,何其速也,果然如你在我帐中所言,一战而下居庸。”杜洛周翻身下马,紧紧抓住裴昇双手,“不愧是闻名六镇的英豪。”
裴昇身体一震,不留痕迹的把手从杜洛周掌中抽出,面上却摆出了一副愁容,“虽速,但是也惨呐。杜王可知为了攻下这居庸雄关,我麾下兵卒死伤过半。”
“若是你们早几日来,还能看到这溪谷之中流的尽是我儿郎鲜血,黏稠不散,清水也洗不干净呐。”
“难怪我看这关楼之上,守军寥寥。”杜洛周轻笑几声,发话道:“怀朔王,无需介怀,能打下如此雄关,你那些兵卒也算得死得其所。”
“兵嘛,这居庸关一破,偌大的幽州就摆在面前,想要多少还不是有多少。”
随即,冰冷的手再次盖在了裴昇手上,一股如蛇般,潮湿阴暗的气息笼在上头,杜洛周靠近裴昇轻声说道:“些许氓首,算不得人。”
裴昇瞳孔一缩,翻眼看向杜洛周,只见他还是那般的神情淡然。
“不是说摆好酒宴了吗?走罢,诸将一同去品品怀朔王的宴席。”
“是耶,怀朔王备下了什么好酒好菜?”曹纥真立马兴冲冲的喊道,与其余人不同,他是真的高兴,之前以为这怀朔王必然惨败,自己投资平白打水漂,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慧眼识英雄,诸将之中,就自己早早示好,这怀朔王必然会感念自己。
“些许浊酒小菜。”裴昇指了指关楼之上,“诸君莫要嫌弃。”
“还真是浊酒小菜!”
等到众人登上关楼,看到案几上摆放的吃食时,俱是脸色难看,都督马叱斤更是直接喊出了口,“怀朔王你莫不是消遣我们吧。这叫做酒?”
马叱斤拈起案上黄乎乎,底部沉淀着许多黑黄糟粒的酒,气的往地上一泼,随后又指着盘中胡饼,说道:“无好酒也罢,肉菜瓜果俱无,酱豉更是看不见。”
“你就让我们吃饼配这菜羹?”
“马都督此言差矣,关楼上自有壮丽风景,以此配酒,则酒如清泉,甘冽爽口。以此佐餐,纵是胡饼,也是津津有味。”
“马都督是以为这居庸雄关风景当不得这宴席?”
裴昇自顾自的坐到案几前,手里捏着酒杯,看向马叱斤。
马叱斤一窒,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是星夜下居庸的猛人,但是身畔其他人目光,让他强撑住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开口言语,不想看到杜洛周却施施然的坐到上首,拈起一块胡饼吃了起来。
“怀朔王说的好,我最爱吃的,就是饼。”杜洛周慢条斯理的把饼掰成两半,“不过,马都督说的也有道理,咱们都是从军之人,每餐不食几斤肉,怎么敢称男儿?”
“你们谁去打些肉来……”杜洛周偏了偏头,意有所指。
“我去!杜王稍待!”马叱斤立马变得兴奋起来,躬身施礼,然后雀跃下楼。
“杜王,我也去!”一名将领也立刻反应过来,对着杜洛周说道:“我保证比马都督抢的肉多!当然,最肥美的肉肯定是献于杜王品尝。”
杜洛周闻言微微点头,给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杜王,我们也一样!”其余将领见状,纷纷出声,而后就是兵荒马乱的争抢下楼。
“狗入的,不能让马叱斤抢了先。”
“幽州,河北膏腴之地!”
“…抢!”
片刻之后,原本满满当当的关楼上,仅剩下了寥寥几人。
裴昇轻笑了一声,惹的楼内剩下的曹纥真和杜洛周忽然奇怪的看向他。
随即一阵沉闷的叫喊声从关楼底下传了上来,那声音仿佛被捏住脖颈,割掉喉咙的鸡犬。
杜洛周立刻起身,依靠住了墙壁,甚至还顺手揪住了茫然的曹纥真护在自己身前。
“砰!”
裴昇用力摔掉手中酒杯。
“杜洛周,酒也喝过,饼也吃了,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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