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致渊顿时皱眉:“厚土堂?”
“正是厚土堂!”高凌峰冷笑连连:“傲气冲天,就知道他们有一天会闯大祸!”
楚致渊坐回轩案后,摆摆手:“高大人,坐下具体说说。”
“是。”高凌峰抱拳,坐到台阶下的太师椅中。
“来人,上茶。”楚致渊扬声道。
一个小吏很快进来奉上茶。
高凌峰接过茶盏,揭盖轻啜一口后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此事发生于昨晚。”
“嗯。”
“昨晚厚土堂弟子与飞花剑派弟子在一个书馆,因一个女子而起争执,最终大打出手,两个飞花剑派弟子受伤,一个轻伤一个重伤,两个厚土堂弟子轻伤。”
“一共多少人参与?”
“两个飞花剑派弟子对上两个厚土堂弟子,那珍珑轩的玲珑姑娘是厚土堂一个弟子的相好,结果跟飞花剑派一个弟子吃酒时,厚土教的弟子恰好过来,两边先是吵起来最终打起来,……嘿,这些武林中人都是这德性,动不动就拔刀相向,不见血不罢休!”
“飞花剑派重伤那个伤得多重?”楚致渊问。
“断了胳膊,流了不少血,人算是废掉了。”
“性命无碍吧?”
“总算没出人命。”
“那还好。”
楚致渊松一口气。
出人命与没出人命,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就像前世的刑事案与民事案。
“人呢?”
“都扣在镇武司了。”
“镇武司要如何处置?”
“这种事,没出人命且是宗门纠纷,镇武司先要看我们宗武司的意思。”
“那郎中大人的意思呢?”
“郎中大人让大人决断。”
“……嘿!”楚致渊笑了,摇摇头。
都是老狐狸。
高凌峰道:“大人,这一次不能手软,要给他们点儿苦头吃吃,给他们宗门立一立规矩!”
“什么规矩?”楚致渊问。
高凌峰正了正脸色,沉声:“所有人,不管是谁,都要遵纪守法,依朝廷的规矩来,否则,弟子不肖,那便要牵连宗门!”
“这个规矩……”楚致渊摇摇头:“真要这么做,恐怕是处处麻烦,无穷无尽。”
他曾想过,为何朝廷对武林宗门这般纵容,管得这么松,凭朝廷的力量,甚至可以把武林宗门收拾得老老实实,伏伏贴贴。
但现实是并没有,朝廷对武林宗门并不打压,镇武司对付的只是那些作奸犯科的。
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知道,一定有其原因。
那么身为世子,就不该跟朝廷做对,非要严整武林宗门,对他们收紧束缚。
高凌峰心怀天下,禀持正义,想肃清武林宗门的不利影响,却是一种理想主义了。
自己跟高凌峰不是一路人。
大公无私,禀公执法,这固然是好,但自己的目标可不是做一个好官,而是要成为大宗师。
想成为大宗师,专注于修行,官场职位只是为了立功而获取修炼资源,更没必要跟武林各宗较劲。
和光同尘才是最省心省事的。
高凌峰沉声道:“大人难道怕麻烦?”
“我确实怕麻烦。”楚致渊毫不犹豫点头。
“大人!”高凌峰忙道:“大人乃天潢贵胄,何等尊贵,岂怕这些家伙?”
“好啦,高大人,”楚致渊摆摆手道:“且让他们两边等着吧,不让镇武司放人便是。”
“那……”
“看看都有什么人跳出来。”楚致渊道。
高凌峰瞪大眼,咽了咽唾沫。
真要这么押着人不放,压力会越来越大。
飞花剑派不说,会引出宋大宗师,厚土堂呢,恐怕要引出十三皇子淮王爷。
楚致渊似笑非笑:“高大人,如何?”
高凌峰无奈摇摇头:“大人三思。”
“不妥当?”楚致渊笑容更盛。
“……大人,镇武司恐怕不想背着这责任。”
“那如何处置才好?”
“这个……大人,其实这些事是有前例可循的。”
“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处以重罚?”楚致渊笑道:“一般何等重罚?”
这高凌峰,虽然耿介却不是真蠢,不是不知,而是不屑为之,禀报心中的信念。
自己在通天阁读过一些宗武司的行事记载,知道处置争风吃醋争斗的前例是怎样:各打五十大板。
不理会两边谁胜谁负,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怨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练功。
但没有直接追索宗门的责任,只针对个人。
高凌峰太贪心了。
“扣功。”高凌峰发出一声冷笑:“功劳才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的痛处。”
楚致渊笑道:“四人都扣去两次九品功?……可有审讯卷宗在?”
“还在镇武司走流程,估计要明天才能呈过来。”
“那就等明天看过卷宗之后再说。”
没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决断,有前例可循,但也要弄清楚是不是能循,是不是真正的争风吃醋,还是别有内情。
“大人英明!”高凌峰抱拳。
“高大人呐……”楚致渊摇摇头,失笑道:“高大人也会绕弯子了,官场确实能改变人。”
“大人……”高凌峰忙道。
楚致渊笑道:“高大人怕我偏袒飞花剑派吧?……其实他们这个时候吃点儿亏也没坏处。”
飞花剑派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朝廷不是要借重他们,而是看在宋大宗师的面子上,给他们开了一个方便之门,能进入镇武司。
可也仅此而已。
如果觉得朝廷还会在其他方面更多的照顾他们,那他们就太过自作多情了。
飞花剑派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自我感觉太良好。
“是。”高凌峰叹服的抱拳:“还是大人想得深远,一片良苦用心,但愿他们能明白。”
他心下暗叹。
知道这四世子聪敏,可没想到如此之聪敏,行事又如此周密,这难道就是皇上血脉的厉害?
天生便多智,能看穿人心一般。
自己原本以为修炼得道行足够了,可在他跟前,一番历练成了笑话,谁能想到他只二十岁且在王府里关了二十年?
“去吧。”楚致渊摆摆手。
“是。”高凌峰深深一抱拳,退了出去。
楚致渊目送他离开,皱剑眉沉思片刻,摇摇头。
这便是官场呐,再耿直之人,也动心眼。
……
他刚回新买的宅子,郭驰进来禀报黄诗容来了。
楚致渊起身相迎。
熙熙攘攘人的凤凰大街旁,黄诗容站在门口台阶下,一袭杏黄罗衫,身姿婀娜如柳枝摇动。
身边跟着两个白衣少女。
楚致渊跨出门,抱拳笑着相迎,引着她往里走。
黄诗容袅袅进门,她明媚的眸子眨了眨:“这便是世子爷的新宅子?”
她在大街上巡视时,庆王府护卫主动找过来,说四世子有请,她没有迟疑便过来了。
“我们进去说话。”
楚致渊引她到了院中小亭里的石桌旁坐下。
明媚的阳光照进院子,墙根下一片碧绿竹枝轻轻抖动,簌簌声仿佛隔绝了外面大街的喧闹声。
邹芳奉上茶茗。
楚致渊喝过茶后,慢慢放下白瓷盏:“昨晚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冲突,黄堂主可听闻?”
“是在东一堂的区域,”黄诗容轻蹙黛眉摇摇头:“争风吃醋,很寻常。”
“背后可有别的影子?”楚致渊问。
黄诗容明眸闪了闪,轻声道:“世子是怀疑有人暗中操纵,故意引两宗弟子冲突?”
“不能不防。”
“……我会跟东一堂的何堂主知会一声,提醒一句。”
楚致渊伸手指了指院子四周,笑道:“黄堂主,我这宅子如何?”
黄诗容顾盼打量,又移莲足四处看看,回到他近前,抿嘴笑道:“世子不嫌吵?”
这宅子开门便是凤凰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日夜不休,即便在二进或者三进睡觉,也会觉得吵。
“我喜欢热闹。”
“那这里挺不错,闹市中的闹市,最是热闹。”
两人又说了一番闲话,黄诗容告辞离开。
楚致渊摇摇头,冥冥中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终于能专心练洗剑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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