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曲》的高潮并非如它名字那样,充满幽默与欢愉,相反,它的曲调呈现一种哀伤的感觉,像是有一位小丑,在逗笑了所有人后,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哀伤。
数不清的利刃出鞘,交叉重叠的轻吟将曲调撕得支离破碎,一时间,小丑独自哀伤的场景俨然变成了凶案现场。
周肆都能幻想出,小丑皮开肉绽地倒在血泊里,他奄奄一息地转过头,露出和周肆一样的面容。
无数的闪光爆发,锃亮的剑身上倒映着一道道身影,镜面彼此映射,犹如螺旋、没有尽头的长廊。
周肆扣动扳机,暴怒的弹丸将离他最近的一位宾客打翻,与此同时,狭刃出鞘,带起一阵寒芒。
名为震裂剑的凶器,在肌肉纤维束的全面启动下,扫起一道巨大的圆弧,金属之间连续碰撞的鸣响不断,带起一连串的火花。
像是武侠里,绝世高手一剑逼退围攻的众人一样,凡与狭刃碰撞的剑刃,都在接触的瞬间,因其携带的巨力与高频的斩击,被纷纷折断。
这就是周肆的倚天剑,他的屠龙刀。
破碎的锋刃向着四面八方飞溅,碎片的边缘泛着红光,仿佛是从熔炉中迸发的火星。
在宾客与侍从们的全面围攻下,周肆争取出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站在长桌上,觉得自己就像登台演出的明星。
那么现在,周肆该用狭刃,在它们的胸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狭刃从周肆的掌心脱离,纳米管线迅速延伸,将其攻击范围扩大了数倍不止。
周肆竭尽全力挥舞起狭刃,致命的刀锋无情地覆盖了周围的宾客与侍从。
它们的手臂被切断,头颅被击碎,躯干上留下一道道如火烧般的狰狞疤痕,空气中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刺耳轰鸣,仿佛是世界末日的交响。
霎时间,室内卷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刀剑飓风,外放电系统全力运转,刺眼灼目的电弧缠绕着刃锋,在这风暴中心孕育出一场神怒般的雷暴。
宾客与侍从们的身躯在这毁灭的漩涡中支离破碎,海量的碎片与残骸四处纷飞,跳跃的电光化作漫天游蛇,在这死亡之舞中穿梭、吞噬,将一切生灵化为乌有。
灾厄酝酿至极限,爆发!
狭刃凶猛地坠地,将周肆脚下的长桌斩断,连带着其上享受呻吟的女人残躯,一并摧毁。
周肆的身位腾地下降了一寸,他站在布满残骸的地面上,狭刃落在前方,深深地嵌入了大理石中,将它变得四分五裂。
一连串密集的电流闪过,耀眼的弧光与尖锐的鸣响后,宾客与侍从们倒了一地,有些化身躯壳已经被完全摧毁了,有的则还保持着一定的行动能力,拖动着半截的身子,在地面上徒劳挣扎。
还有一些化身躯壳的驱动电池损毁,它们默默自燃了起来,一簇簇的火光升起,将它们的钢铁之躯烧灼成漆黑的骨架。
周肆看向前方,一位虎首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脸庞也在兽化的老虎与人类之间切换,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的真身所在。
“呼……真吓人啊,周医生。”
山君低下头,狭刃就落在他的脚边,只要再往前延伸一米的距离,它便可以将山君自上而下地完整切成两半。
换做之前,周肆不会失误的,但现在不同了。
周肆视野变得恍惚,带着重影,无论他怎样回顾精神训练中习得的技巧,山君在他的眼中依旧变得越发模糊、扭曲。
他的身体像是完全兽化了般,浓密的毛发从裸露的皮肤上丛生,骨架一节节地增长,连带着肌肉一并膨胀,直到变成一头两米多高的巨人,向自己投下冷漠的目光。
周肆咒骂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他察觉到了那微妙的变化,虽然鼻尖不再有那甜腻的香气,但周肆每一次的呼吸,布满裂痕的精神都传来一阵哀鸣。
致幻剂纷纷从通风口中涌入,弥漫在周肆的四周,浓度倍增。
山君等人不会受到药物的影响,钢铁之躯不需要呼吸,也没有所谓的神经元,但周肆不一样,这是为他预留好的死局,哪怕狭刃可以劈断万物,但也无法改变血肉的懦弱。
就和高架桥上的那一夜,留给周肆的时间不多了。
肩部传来砰砰的两声,刚刚的一击消耗了大量的电量,两枚柱状电池耗尽了电力,从肩部自动脱落。
周肆抬手将狭刃从大理石中拔起,纳米管线回收,令利刃重新与义体连接在一起,紧接着,周肆拿出最后的两枚柱状电池,将它们逐一填补在外接插口上。
更多的脚步声响起。
周肆看向四面八方,许许多多的侍从们走了出来,它们形成了一轮新的包围圈,变成一堵高墙,把周肆与山君隔开。
谁也不清楚,九十六层里到底还有多少的化身躯壳,山君仿佛在这里藏了一支机械化的军团。
山君指了指头顶之上,饱含歉意地向周肆鞠躬,灵活的面部表情做出嘲笑的神态。
“抱歉,周医生,请原谅我的招待不周。”
山君一步步地后退去,“今夜真正的客人还在楼上等我,我需要先去招待她一下了。”
周肆饱含怒意的吼声响起。
“山君!”
他向前狂奔,狭刃带起一片寒芒,这时数不清的侍从迎了上来,挥舞刀剑之余,密集的枪声响起。
倾泻的弹雨将周肆笼罩。
伪装面具仅仅是能干扰侍从们的锁定,而不是说,令周肆如同神话里的阿喀琉斯一样,刀枪不入。
狂乱的金属暴雨下,有的擦过周肆的皮肤,撕开衣物,带起一道血痕,也有的如溅起的水花一样,扑打在周肆的身上。
连续的闷响从周肆的胸膛、腹部传来,子弹携带的巨力如同重拳一样,砸得他气血翻涌。
周肆的追击被硬生生地打断,他只能狼狈地躲进一侧的掩体中。
暴雨紧追周肆的脚步,将这宫殿般华贵的装饰打成一地的废墟。
“该死……”
周肆强忍着身体的钝痛感,撩开衣服,防弹衣被打的破破烂烂,聚乙烯插板上嵌着数枚子弹。
幸运的是,这一轮射击中的所有弹头都被聚乙烯插板挡住了。
尽管有些弹头穿透了插板,但仍被其牢牢卡住,只是给周肆的皮肉带来了淤青和浅浅的伤痕。
周肆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在承受了连续的射击后,聚乙烯插板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他不认为它还能抵挡得住下一轮的射击。
侍从们就像配合优秀的战术小队,它们交替开火,不断地压制周肆的同时,稳步向前。
逐渐缩小包围圈,如同一道绞索,它套在周肆的脖子上,一点点地拉紧,勒出青紫色的淤痕,带来阵阵令人胆寒的窒息感。
窒息感、疼痛感、疲惫感、精神逐渐走向崩溃的绝望感……周肆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自己的心底融化。
那是他一直坚守的准则?还是某种信念,亦或是如钢铁般坚硬的精神?
此刻,无论是它们是什么,一切都正趋于崩溃,陷入混沌之中。
一片被缔结在一起的神经元,一簇簇被折断的想法,一团被熄灭的怒火。
镜中人从黑暗之中走出,他有着与你一样的脸,看着你坠入深渊之中,随即他转身离开,顶替着你的身份,走向金色的光明。
你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戛然而止,如同你那可笑的人生。
因此,悲伤的男人在黑暗的尽头回望着你,你认识那张苍老脸,好像是陈文锗,又好像是几十年后、年迈古朴的你自己。
他向你开口,念出那段宛如作弊码的字符,程序底层逻辑的代码,来自亘古之前的神谕。
——那段咒语。
“██████。”
周肆睁开了双眼,如同经历了一场惬意的沉睡,在清晨中饱含力量地醒来。
与他一同睁开眼的,还有Bt-24。
经过一系列的挣扎扑打后,bt-24成功乘着强气流返回了九十六层,它在全息投影的金色云霞中穿行,如同一只燃烧着灿金之火的飞鸟。
目光穿过巨大的玻璃帷幕,精准地锁定了室内的所有侍从们。
识念连接!
如同开启了上帝视角般,不同角度的视野重叠在了周肆的眼中。
他看清了那逐步包围掩体的侍从们,它们的每个步伐,枪口的每个角度,就像被定格的画面,模拟的3d图形,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映入周肆的眼中。
“第二回合!”
周肆低吼着冲出掩体,无比“巧合”地与一位侍从相撞,狭刃无情地贯穿了它的躯体,将它如盾牌一般挑在身前。
大量的弹头打在侍从的身上,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
一旁的侍从快步转移位置,调整射击角度,试图命中周肆的背部,但它的动作早已落入bt-24的眼中、周肆的眼中。
周肆看都不看,直接向着自己的背后举起霰弹枪,打空了子弹,将侍从一举扫倒。
弃掉霰弹枪,顺势挑起狭刃,周肆将身前的侍从彻底劈烂。
“哈哈!”
癫狂的笑声从周肆的喉咙里响起,像是过山车抵达最高点时的全力欢呼,然后……坠落!
周肆在侍从与掩体间闪转挪移,暴虐的拼杀摧毁了锃亮的大理石,烧尽了那绣绘的壁画,把故作繁华的一切,都回归其丑陋的本质。
它们像是在殊死拼杀,又像是在翩翩起舞,一位又一位的舞者被淘汰,倒在地上,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转眼间,数量众多的侍从,倒下了大片,就像落叶般,不断地堆积在地上,砌起钢铁的尸海。
不知从哪射来的流弹,击中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它剧烈摇晃了几下后,如同崩塌的高塔,朝着大理石地面坠落而去。
周肆灵活地转身,在bt-24的协助下,他能看清自身周围发生的一切事物,就连水晶吊灯的坠落轨迹也可以从容计算。
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随即无数璀璨的晶体带着镀银的金属结构架从周肆身边砸下。
通透的水晶四分五裂,像是一大片泛光的冰屑,又像是无数闪灭的星辰,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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