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前舱。
看着李承宗从后舱返回,范闲的表情既惶恐又欣喜,眼神变幻不定,就好像心也有乱了一样。
“你真的也是穿越者?”
这个也字用的有意思。
李承宗心中一笑,表面上依旧带着些许怒气:“怎么,你不信,要不要来个暗号?”
出乎意料的是,范闲竟真点了点头,煞有其事说了一句暗号。
“天王盖地虎。”
李承宗坐到位置上,白眼一翻:“接头暗号不应该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吗?”
“嗯?”
范闲一愣,给李承宗倒了杯酒,疑惑道:“有这种说法?”
“小说里都这么写。”
“那你年纪肯定比我小,我们那会儿都是天王盖地虎,你应该管我叫哥。”
李承宗呵呵一笑:“我是你大爷!”
范闲笑了。
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神情十分复杂,就像是迷途的人找到了家乡亲人,也像是流浪很久的居无定所之人找到了居所。
最后热泪盈眶,几乎都快流下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他有亲人,也有朋友,更是结识了滕梓荆这个知己,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在没有遇见李承宗之前,他心中其实有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怆。
闲来无事抄录红楼,说是娱乐消遣,但其中又何尝没有寻找同伴的希冀呢?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范闲却又不知该如何倾诉。
“卧槽,你不会是想哭吧,别以为你哭了,你一来就迷晕我老婆的事就算了。”
一听这话,范闲心中的思绪冲淡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要不等我娶老婆后,也让你迷晕一回?”
李承宗一脸怪异的瞅着他,看得范闲一脸迷糊。
“怎么了?”
李承宗没好气道:“婉儿是我表妹!”
“我不会娶她。”
“你确定?”李承宗忍不住笑道。
“确定。”
范闲果断坚定的点了点头,笑道:“我有喜欢的姑娘,就我进京的那天,我在庆庙偏殿,我在桌案前,她在桌案底,在我掀开桌布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恋爱了,我这辈子认定她了。对了,当时她手里拿着一个鸡腿,今天我在靖王府上也遇见她偷吃鸡腿,你从小在京都,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李承宗笑道。
他自然知道范闲口中的鸡腿姑娘是谁,可要跟范闲说了,那就没意思了。
“我问你呢,你问我?”
“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拿鸡腿的姑娘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不过我知道一件事,就是那个拿鸡腿的姑娘一定长得挺漂亮。”
“不是挺漂亮,是特别漂亮,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
范闲嘿嘿傻乐,随即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长得漂亮?”
“如果长得不漂亮,你能对她一见钟情?”
李承宗满脸笑意的调侃道:“不过你那是一见钟情么,分明是见色起意。”
坦白说,李承宗觉得范闲有点没见识,反正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把林婉儿跟仙女联系在一起。
在他看来,林婉儿别说仙女,她甚至没有电视剧中的女演员漂亮。
当然,李承宗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毕竟他和林婉儿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见过太多次,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就跟别人觉得你姐姐妹妹长得很漂亮,但你却觉得你姐妹长得很一般是一个道理。
范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痴痴的笑道:“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反正我只会娶我的鸡腿姑娘。”
“所以你才来京都,就来逛青楼,自污名声,想让林若甫和李云睿主动退婚?”
“算是一方面吧。”
范闲点点头,坦然道:“今天除了想自污名声之外,也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穿越者,还有就是来此找个人证。”
李承宗佯装不解道:“前半句我都能明白,找人证是什么意思?”
范闲直接把自己和滕梓荆如何相识,郭保坤如何迫害滕梓荆一家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范闲说道:“所以我准备今晚去帮滕梓荆报仇,郭保坤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杀了他肯定麻烦不小,我需要有人做不在场证明。”
范闲顿了一下,主动给李承宗倒了杯酒,笑道:“求你帮个忙呗,给我做个证怎么样?”
“你没听说过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你让我作证,就不怕我坑你?”
范闲摇摇头:“我相信你不会坑我。”
不得不说,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李承宗沉默片刻,点头道:“看在你这么信任我,我们又颇有渊源的份上,我可以答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帮你三次,这次作证算一次。”
“谢了!”
看得出来,范闲只是以为李承宗是看在两人同为穿越者的份上才答应帮自己三次,全然不知道叶轻眉和秦瑜的关系,更不知道他自己根本算不上穿越者。
范闲端起酒杯主动敬了杯酒,有些不好意思道:“司理理姑娘那边?”
李承宗喝了酒,笑道:“我来搞定,再免费提供给你一个消息,郭保坤这人有点蠢,但他和滕梓荆一家没什么关系,你所说的那些事多半是他家的家奴借着他名头干的,要不然就是他被家奴给骗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滕梓荆的家人不是他杀的。”
一听这话,范闲也点了点:“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是郭保坤,文卷上的记载有点不符合郭保坤的性子。”
“王启年给你的文卷?”
“你还认识王启年?”范闲有点意外。
他可是听说过李承宗的情况,几乎是足不出户的资深宅男,完全没想到李承宗会认识王启年这个监察院的小人物。
“卖红楼、卖地图、卖胭脂水粉,他家生意可不小,我自然留意过他,但他不认识我。”
李承宗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美滋滋的喝了口酒,笑道:“王启年此人爱财,但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是个好人,如果是他给的卷宗,那卷宗应该是有问题的,滕梓荆的家眷大概率没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你还得去找郭保坤和王启年了解。”
“谢了。”
范闲站起身,笑道:“现在时辰差不多,我先走,等会儿再回来找你喝酒,你那位司理理姑娘估计今夜醒不来,对不住了。”
看着范闲悄然飞身而去,李承宗也紧随其后。
当然,他不是去跟踪,而是找躲在暗处的李弘成。
“弘成。”
突然的喊声,让李弘成悚然一惊,见是李承宗才稳住心神喊了声三哥,然后问道:“范闲偷偷摸摸的这是干什么去?”
“打郭保坤。”
“他打郭保坤干什么?”
“明日你便知道,早点去睡吧,你这悄咪咪站在这里,冷不丁的能吓死人。”
李弘成:“……”
他才被吓了一跳好吗。
李承宗交待完,直接上了船。
来到后舱室,只见司理理还躺在床上,好像真被迷晕了一般。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司理理一动不动。
“再装,我今晚睡你了。”
司理理睁开眼,让出一个身位,拍了拍床榻,挑衅道:“有本事你来睡啊。”
“女人,我劝你别撩拨我。”
司理理没说话,直接把他拉上了床。
就在李承宗有所行动的时候,司理理翻身又一把按住他,笑道:“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李承宗:“……”
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就怎么样过你一样。
关键,你身子不方便,拉我干毛线啊。
“范闲跟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听。”
感受到身下浑身变得僵硬的男人,司理理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变脸似的,如母老虎一般瞪着李承宗:“还有他给我下药,你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不阻止,什么话我不能听?”
“额……我不想骗你。”
“不能说?”
“能说一部分。”
“那就把能说的说来听听。”
司理理说着,顺势躺进了李承宗怀里,好似柔弱无骨的身子紧贴着李承宗,贪婪的感受着李承宗的气息。
眼下京都看起来很平静,却让她莫名有种直觉,留在京都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现在都有些遗憾今天身子不方便了。
感受到怀里柔软,李承宗身体愈发僵硬,不过随着他说起滕梓荆的事,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听完了滕梓荆和范闲之间的事,司理理笑吟吟道:“这个范家私生子还真有点与众不同,对滕梓荆可以说有情有义了,不过他真的是司南伯养在儋州的私生子?之前看他可不像小地方来的。”
京都是庆国都城,一般从小地方上来的少爷公子,来到京都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畏畏缩缩,但之前她在范闲身上完全没看到这点,甚至范闲在面对李承宗这个皇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敬畏,就像对待平常人一样。
“不像小地方来的,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吧。”
想想电视剧里的情节,一开始范闲见庆帝不跪,后来不也老老实实跪了。
来到这个世界长了,就不可避免慢慢融入这个世界,从而发生很多改变,那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潜移默化。
就像李承宗自己,此前不也因为范闲无敬无畏心中生出了不喜。
说到底,他也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在朝一个真正的封建社会皇子转变。
李承宗无声叹了口气,笑道:“至于说他是不是司南伯的私生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他的身份不简单,以后你就知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
“等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些秘密都告诉你。”
司理理不说话了,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身边男人的怀里。
没过多久,李承宗便听到司理理传来的平稳呼吸声。
另一边。
范闲在牛栏街拦下了准备下杀手的滕梓荆。
虽说有李承宗的消息,范闲还是狠狠揍了一顿郭保坤。
一切都按照剧情的正常发展展开,揍过郭保坤之后,范闲和滕梓荆准备去找王启年问清楚,却发现王启年不知何时跟在了他们身后。
然后,范闲和滕梓荆便跟着王启年去了城外。
等到范闲再次返回画舫,天都已经麻麻亮了。
看见李承宗坐在酒桌上,范闲还以为他一直在等自己,十分尴尬。
“不好意思,出了趟城,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如果今天京都府衙传唤你,到时你就说我们一见如故,在画舫上喝多了。”
范闲点点头:“你不问问今夜发生的事?”
“我这人不爱管闲事。”
“那你还答应帮我?”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有渊源,承诺了帮你三次,说出去的话总要做到。”
范闲愣愣的看着李承宗,没说话。
“什么意思?”
“看着你,我想到了一个成语,一诺千金。”
“你可千万别以为我会像季布一样,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虽然我挺喜欢季布这个人,但我绝不会做季布。”
李承宗打了个冗长的哈欠,站起身道:“你自便吧,我真要去睡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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