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大橘的无情嘲讽。
鲁达面无表情的钻出狗洞,只是不慎挤落了木门的半扇户枢,关不住,有些漏风。
摸了把乌圆毛茸茸的脑袋,鲁达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鲁达先后去广潭山、欢喜庙,都吃了个闭门羹。
门子都说独角兕、清凉老人早就云游出门了。
鲁达缉拿贼寇无数,调查过许多离奇案子。
从广潭山、欢喜庙中,都发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广潭山上,那隐藏于浓浓花香下的血腥味。
欢喜庙中,那些求神拜佛的信徒眼底,掠过的狂热光芒。
“法无旁门,人有左道!”
鲁达面露怒色,心底一股邪火熊熊燃烧。
目光视去,那山峦庙宇之中,似有漆黑亡魂呼啸,淫语糜声响起。
但他最终,却又目光远眺,看向了知府的方向。
那边静穆庄严,歌舞升平,好不气派。
“养虎为患,纵恶行凶,同样该杀、该烧!”
鲁达冷哼一声。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即将关闭。
鲁达发现此处离陈言父子的悦来客栈已经不远。
于是穿街过巷,拐弯抹角,一刻钟之后便已来到客栈外。
鲁达惊讶的发现,客栈的生意极好,座无虚席,一侧的饮马池栓满了马匹,皆是走南闯北之人所有。
堂前设一小桌,一位白衣说书先生,正说着评书。
大堂的酒保看到鲁达,顿时眼前一亮,立即跑来,引至二楼雅间。
‘砰!’
堂下说书人一拍醒木,朗声道,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却是某年某月某地,有一同福客栈,惊现鬼事,每夜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鲁达听了片刻,不由面露莞尔,顿时明白了过来。
陈言父子不愧是做生意的料。
自知天下之大,好奇者众。
人人皆畏鬼神,却又忍不住去打探了解鬼神之事。
陈言父子干脆把半月前的事,当做噱头,请了说书先生讲评书,只是模糊了人物和地点。
此外,还推出了什么‘袖里乾坤金银露套餐’,摆盘各异,有糖醋泥人,也有各式金银财宝模样的菜肴。
主打一个猎奇。
一时之间,还打出了名声!
扭转了缺少招牌菜的劣势,较之往日,生意更胜数筹!
鲁达刚坐下来,陈言便来拜访,极尽感激之状。
得知鲁达要住宿时,更是立刻吩咐人去准备天字一号房间。
只是临走前,陈言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犹豫,立在门口欲语还休,似乎有什么事。
鲁达瞥了他一眼,道,
“有事就说,不要坏了洒家吃饭的心情!”
陈言讪讪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定,猛地弯腰拱手,声音颤抖道,
“鲁提辖,还请救救刘炬进士,他……快死了!”
鲁达挑菜动作一愣,皱着眉头,
“刘炬?昨日我见他还精神抖擞,引车卖菜的,出了何事?”
陈言面色悲切:“刘炬那孙儿刘文弘,生得俊朗标志,却因此引来大祸,被城中一位贵人看上,要契他为弟,强掳了去!”
北宋娼妓之风严重,断袖龙阳之好,更不在少数。
《梦梁录》云:官府公筵,及三学斋会,缙绅同年会,乡会,皆官差诸库角妓只直。
就是官府买单,让太学生们公费狎妓。
而契弟,则是以金银娶姿首韶秀者,与沟衾裯之好,以兄自居。
所以说不仅是红颜祸水,其实男子太好看了,也不安全。
鲁达:“那‘死’字何解?”
陈言叹了口气,
“刘炬进士饱读诗书,哪里受得了这种欺辱?今日给客栈挑来三石新鲜蔬菜,却分文不取,说是报答往日之恩。
神色间,已有玉石俱焚之决绝,扁担中藏着一把尖刀!不管成与不成,救得回他孙儿与否,都逃不开官司啊!”
“他为何不来求我?”
陈言摇头:“刘炬进士三申五令,不要告知提辖,不愿牵连于你。都说文人有风骨,想来这就是吧。”
鲁达:“那贵人姓甚名谁,哪家府上的?”
“家住清平苑,从左数第三间大宅子就是了。乃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提辖,杜非提辖是也!”
鲁达猛地抬头,不怒反喜,大笑道,
“原来是这厮,倒是刚好!”
……
入夜。
一轮上弦月挂在天边,朦胧月光洒下,街巷如沐轻纱,让人有些看不清。
鲁达盘坐于床,待到丑时,睁眼起身。
他取来事先准备的菜刀和小瓷碗,用木锉将房梁木刨出木屑,放入陶瓷中。
而后,放入鸡公血。
再之后,用菜刀割破手指,鲜血滴入碗中,与鸡公血混淆。
“五方五灵,听我敕令!”
鲁达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在桌前绕行,如同跳大神般。
灯油摇曳,低沉诵词声隐约响起,无比诡异。
五鬼搬运术,乃一门流传甚广的法术。
多个法脉都有记载,只是细微处有所不同。
下等搬运者,要找五个死人骷髅头,年轻人为佳,上了年纪的头不好,老鬼跑不动,年轻鬼才会跑。
截取生辰八字,阻其转世投胎,在深山之中炼化百日,期间不得听到狗叫声,听见了法就破了。重炼,便需要二百天,以此类推……
此法伤天害理,且过程繁琐,炼制出来的五鬼,也是乌烟瘴气,不知变通。
中等搬运者,则是唤来山川灵物,草木泥丸皆可炼化,讲究个你情我愿,搬运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上等的,则近乎于拘灵遣将了,乃真正的仙家法术,一术出便有漫天神灵相助,估摸着连天庭都能搬运下来吧……
而鲁达如今施展的,乃中等搬运法。
极有韵律的声调响起,佶屈聱牙,拖长有些尖锐,如同远古巫觋对神灵的祭词。
最终,鲁达屈指一点瓷碗,
“请五鬼现身!”
噗呲!
接连数道烟雾从瓷碗中升腾而起。
屋外阴风阵阵,吹得窗棂哗哗作响,黑云遮挡月亮,屋里顿时陷入漆黑之中,唯有一盏油灯,散发摇摇欲坠的微光。
“我来也!”
突然,细若蜂嗡的声音传来。
一个个青衣黑帽,如同官差的累土泥人从烟雾中钻了出来,摇头又晃脑,你推我也搡。
二个三个四个五个……
最后,一个轿夫打扮,断了一脚腿,单脚独立的泥人,费劲的蹦跳出来,抬起头。
正是当日被鲁达攥在手里,捏断腿的那只。
鲁达愣愣低头。
两人顿时大眼对小眼。
越看越生厌。
鲁达惊了:“怎么是你?!”
瘸脚泥人迷茫:“我不道啊!”
“能退换吗?”
“好像不能哎,我已受你符咒,除非我死……”
“那洒家这就送你去死?”
“不好吧!!”
鲁达有些头疼,看着这五只累土泥人,只能安慰自己还有四个腿脚利索的。
他抱拳拱手:“地址是清平苑,从左数第三间大宅子,唤作杜非,额头上有颗肉痣,有官运在身,还请诸位不要找错人!”
“洒家别无搬运的,只想搬运他的……五脏!”
五只泥人齐声道,
“公有所求,必不敢怠慢。我等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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