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公现在有些慌张,发狠似的朝洒金桥土地庙而去。
脑海中,鲁达神色冷漠下令‘开炮’的场景,更是迟迟不散。
他甚至产生了某种被炮火击中的幻痛!
神仙知百事。
作为洒金街的社神土地,他管理一方的同时,也染上了喜欢‘偷窥’的恶习。
所以当他隐隐察觉到,鲁达似乎身具仙缘,居然无师自通掌握法术之时,心底便生出无穷好奇。
“一眼,我就只看一眼。”
“今天看了,明天绝对不许再看!”
“下次,下次一定!!”
只是可惜,福德公法力低微,像官家重地、书院经楼、修者洞府之类具备独特气运的地方,他无法靠近。
更不用说有白娘子坐镇的鲁宅了。
所以他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只是目睹鲁达驱使泥人,似乎杀害了某人。
但关于鲁达如何获得驱使泥人的法门,却一概不知了。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按捺不住,心里就好像有猫在挠一样,痒痒的。
这次便是如此。
并非是白娘子指使,让他来暗中保护鲁达。
纯粹是他忍不住,想看看鲁达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成想……吓得又破掉了隐身法术,从空中坠落!
“逃逃逃!!”
“快快快!!”
“鲁达好像发现了我?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福德公目光颤抖,差点把自己的胡子都拔光了,一路随风遁行,吹乱了街边槐树和晾衣杆。
片刻后,他便回到洒金街,一座供奉于巷子尽头,一间简陋的庙宇之中。
庙宇以两块石头为壁,一块为顶,呈‘磊’型,袅袅香火在炉中燃烧着。
福德公归于神像。
一股包裹温暖之感传来,他顿时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呐……”
正感慨着,没过多久,一道魁梧的大汉从土地庙外走过。
“是他!”
福德公心头大惊,却眼观鼻尖,附体神像之中装死。
许是天气炎热,这大汉在庙外树下稍稍驻足乘凉后,便转身离去。
见此,福德公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发现我……”
正想着,却见那大汉又折返了回来。
径直走进庙中,站在土地神像前。
鲁达的目光穿过氤氲的香火,如同两把利剑,正中土地像彩釉的双目之中。
“是你?”
“!!!!”
福德公心神俱震,身影顿时从神像中滚出地上,他杵着黎杖,惊慌不定的抬头,大喊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老朽不是故意……”
鲁达顿时就惊了:“还真是你?!”
福德公:“……”
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福德公的脸色顿时涨成乌青色,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
人比神奸诈,老朽我又上当了!
鲁达看着面前这须发全白,只有桌腿高的小老头,一阵啧啧称奇,好奇道,
“你就是此方土地?怎么只有土地公,没有土地婆啊?”
杀人又诛心。
福德公笑得比哭还难看:“小老儿庙宇简陋,别人看不上……不过各地城隍大人在商议,为各个土地庙添一土地婆之位,想来要不了几百年,就能推行了吧……”
好家伙,这不是国家发老婆?
鲁达面容震动,又询问了些城隍阴司的事情,然后才问道,
“你这老儿,为何三番五次偷看洒家?”
上次在悦来客栈中,与累土泥人夜谈的那晚,屋顶便有一神秘人惨叫一声后滚落。
事后鲁达也调查过,却无半点痕迹。
瓦片常青,并无脚印。
而且……
鲁达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凶意,狞笑道,
“那你,是不是还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梢头棍撞击地面,随着砰的一声,居然深及砖石数寸,烟尘四起。
鲁达那刚猛的气血混杂着官气,瞬间笼罩着福德公,让他如置火堆上炙烤,浑身刺痛。
完了!
要被杀人灭口了!
福德公面色苍白如纸,立刻跪地求饶,
“鲁提辖饶命,小老儿并非有意啊,什么吃花酒,转车轮我都没看到啊!!
是仙子,哦,令夫人有令,要我留意洒金街动静,暗地里庇佑你……”
福德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来。
“哦,原来是娘子担忧洒家……”
鲁达心中怒意稍减,目光闪烁,也绝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手中梢头棍攥得‘格叽格叽’作响,臂膀上的肌肉如老树根般盘虬扭动。
鲁达狞笑道:“可洒家该如何信你呢?”
福德公脸色煞白,脑海里百转千回,最终宛若认命了般,颓然站起。
“还请鲁提辖收了胆量和气血,不然小老儿施不出法术。”
鲁达轻轻点头,提起梢头棍后退几步。
那股如猛虎窥探的气势一扫而空,福德公松了口气。
他的神体陡然散发万千金色微光,最终隐变透明色。
一点幽幽如珠子般的事物,从胸膛中飞出,落于鲁达面前。
“此乃‘九方神灵御览珠’,印有天庭玉令,得渭州城隍贴黄,可监管神灵所作为所,录入功绩履历。
分为子目二珠,母珠在城隍大人那里,子珠便是眼前此物。每到年末,两相对照,评定功过,若有缺失,轻则往昔功绩一笔勾销,重则削去神职……我便将此物暂放鲁提辖这里。”
鲁达接过御览珠,好奇的打量。
便见密密麻麻无数蝇头小字在御览珠内外浮沉,记录着福德公的跟脚、过往履历、某年某月立下什么功绩犯了什么错。
懂了,这玩意儿就是神灵的任职凭证,外加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全景摄像考核。
“世人都道神仙好,却不知体制内的神仙,也有功名忘不了……”
鲁达揣好此物,有些感慨。
只是,不知道是否为鲁达的错觉。
但御览珠入手的刹那,他脑海中的【天书奇谈志怪图】隐有所动。
这本线装带插图的古籍,表面流转的光泽中,带上了点点金辉。
一股浩瀚深邃,穷尽道理的波动蓦然传出。
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
而在另一边。
鲁宅之中,气氛有些凝重。
主屋之中,首位坐着一名眉眼狭窄,面相刁钻的中年妇人,身旁还有名单衣青年,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大口吃着瓜果,汁水横流。
妇人喝了口白娘子端来的茶,继而‘呸’了声随手将茶碗放在桌上,带着审问语气厉声道,
“你说你是达儿的妻子?那可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达儿的父母走得早,作为他的二姑,我便是他的长母,你可有向我问安过?!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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