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插草标首

  “啊!!好烫!!莫非日出了?可未曾听到鸡鸣声啊!”

  “糟了,我的腿化了,手也化了,脑袋,脑袋呢?”

  “一目八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说话的凶人是谁?”

  七只瞎鬼抱头鼠窜,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迷惑、遮挡等手段失效了,被一股难以想象的阳刚之气冲散,暴虐至极,生猛无俦!!

  睡在前屋的众人,纷纷点燃火把,照亮了整个驿站。

  此刻看到那满地的鬼祟,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终看向那独立风雨中,宛若铜墙铁壁的身影。

  一目八先生叹了口气,

  “这位大人说笑了,我等已黔驴技穷,哪还有其他手段?”

  “七位同袍也勿怕,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再死一次罢了。”

  说罢,一目八先生宛若认命般走到鲁达面前,拱了拱手,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呜呜呜,我不想再死一次啊,好痛……”

  “我听说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居地府,魙住鸦鸣国,我害怕乌鸦啊!!”

  “好苦好苦,生前受苦百般徭役,死后只是吃点生气,也惨遭折磨……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这七只瞎鬼顿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只看得一群活人面面相觑,怎么觉得这些鬼祟,跟印象中的阴狠可怖相差甚远?

  “尔等便是逃掉的那些驿卒?”

  鲁达看了眼这群鬼祟身上的衣物,突然开口道。

  那一目八先生闻言,沉默了下,神色悲苦,

  “不敢隐瞒大人,在下乃铁尺驿的驿长,早年读过几年书,可惜没考上功名,便归乡在驿站谋了个差事。”

  说着,一目八先生指了指那七只瞎鬼,道,

  “他们七个,乃我同乡,也是此处驿卒。前些日子,得知渭州城即将调拨兵马,攻打岷山,势必在铁尺驿进行补给,他们熬不住个中重负,便趁我熟睡,连夜逃驿了。”

  “可逃驿简单,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那可是会祸及宗亲!我发现后,连忙追了上去,最终将他们在‘十八盘’截下。”

  “事出紧急,我先是射中了他们的眼睛,之后厮打起来,血气上头就留不住手……同归于尽了。”

  话语平静,波澜不惊。

  但却难掩其下的激雷和辛酸。

  同乡同室操戈,可想一目八先生当时,心底该如何纠结。

  孤身一人,连夜追赶,将七人击杀于十八盘。

  又该是如何凶险。

  雨夜如烟,大雨纷纷地落下。

  冲刷得石板青苔微微泛亮。

  一簇簇火把照得众人的脸阴晴不定。

  此刻大家闻言,没由来的生出物伤其类的同情。

  “这鬼好像不是坏鬼……鲁提辖,饶他们一命吧。”

  “哎,穷兵黩武,百姓疾苦。”

  “算了吧,就当做无事发生。”

  众人纷纷开口劝阻着。

  就连被阴气冻僵,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镖头,都无奈摇摇头,蹑手蹑脚的走回同伴身边,放弃了一雪前耻复仇的念头。

  张兴还坐靠在废墟里,似乎在思索如何重建道理。

  除了转运使……

  在场众人,只有他受伤,被八鬼轮番采补生气。

  虚脱得眼前直冒金花。

  此刻听到众人的话,他忍不住想开口骂几句,但一迎着鲁达冰冷的目光,顿时把话又咽了回去。

  鲁达对八鬼逃驿的事,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这场雨,你可知何时下的,是何来历?”

  一目八先生思索了下,道,

  “嘶,这场雨确实有些怪了。白日里还晴空万里,一到傍晚,转瞬间便大雨骤下,又大又急,丝毫不给人反应。”

  鲁达眉头一皱,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一目八先生见鲁达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道,

  “上官若是着急赶路,想冒雨前行,小的可以帮忙。”

  “哦?你且说说。”

  “我等鬼物,魂升于天,魄入于地,乃三尸游走之物,体轻气浊,可呼出一口阴气,或可托起马车粮草,使车辙不陷、马匹不累,一日百里也非难事。”

  “嗯?你不是说你没有其他手段了吗?”

  鲁达看了他一眼。

  一目八先生讪讪一笑:“这不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吗?”

  果然鬼物擅诈。

  不过鲁达也并不在意,点头道,

  “那尔等可有要求?”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我等尸骨,暴尸荒野,遗弃在十八盘,想拜托上官,收敛下尸骨,入土为安。”

  这倒简单,很传统质朴的要求。

  十八盘本就是前往岷山的必经之路,也不算绕路。

  “可。但山中野物众多,尔等尸骨可能已经葬入腹中,洒家只能尽力。”

  “无妨无妨,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

  天才蒙蒙亮,众人便已收拾好,准备继续赶路。

  雨不见小,最易爆发泥石流。

  那群镖师也不敢贸然翻越铁尺驿,见鲁达等粮草队伍有‘鬼神相助’,思来想去,便决定同行。

  先折返回十八盘,再绕远路,下山过苍梧坪,那里是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就算再下大雨也无惧。

  鲁达也曾旁敲侧击过,这群镖师押镖何物,那镖车上的东西,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缠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还是个长方体。

  可镖头言辞闪烁并不回答,只是说此物很‘安全’,不会给鲁达等人造成不便。

  那书生申福,昨夜见了鬼祟,担惊受怕,此刻自然也选择了跟这群镖师同往。

  一路上都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看得镖师们无奈摇头。

  果不其然,粮草队伍再次上路,竟再未发生车轮陷入洼坑之事。

  昨日还嘿咻嘿咻使劲拉车的牛马,也奇怪的回头,甩动鬃毛,纳闷今日身上重负,怎么轻巧许多。

  ……

  鲁达端坐马车之上。

  如今寅时刚过,阳气不烈,阴气不盛,最适合打坐修行。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鲁达并未阴神出窍。

  而是钻研起了破关之法。

  如今他肉体圆满,体魄已经走到凡俗的极限。

  只能转而内修,阴神主动吐纳,去打通气脉,运转河车,才能使法力、体魄、三魂七魄共同壮大。

  而《三阴吐纳法》中,记载的破关之法,唤作‘插草标首法’。

  插草标首,就是在头顶梵净穴,插入草茎,人为定中神识辅出窍,修持七日,便可破入吐纳境界。

  这一法门,起源于密宗的‘破瓦法’,通过神魂的转移,迁往另外的色壳中,达到往生转世的目的。

  有些类似道家的夺舍之术。

  插草标首法施展起来较为简单,却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酥麻痛苦,而且……

  姿势比较怪异。

  需要原地倒立,来契合《三阴吐纳法》火在上,水在下的主旨。

  好在鲁达也并不在意所谓的廉耻和风度。

  随便在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回到马车就开始倒立,将草插入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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