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尹照棠来到潮义酒家的阁楼时,社团叔父已经散去,只剩肥猫一个人正在点香。
“今天你干掉了舞王,蒋豪带人打进太子道,明天跟马交仔的人谈的好,假以时日在太子道再开一个堂口都得。”
“几年以后,老忠一张招牌,五个堂口,跟以前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边个再敢说我们是夕阳社团?”
肥猫双手捏着香烟,插进关二爷神像前的铜炉中,胖胖的身躯背对着尹照棠。
“再然后,等着扫毒组做事,大猫小猫,肥猫瘦猫,全部抓起来判终身监禁?”尹照棠止步在楼梯里,跟肥猫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街灯照过窗棂的雕花,孔雀明王,八部天龙,千手观音,贤劫千佛,十二身飞天。
绚丽霓虹闪烁,穿透阁楼一扇扇推开的排窗,竟是一副副佛教神像密布堂内。
十二身飞天神女,头束双髻,腰系长裙,身材曼妙,裸身飘着彩带,踏着云气飘流逆风飞翔,前后有序的布在墙上。
两位明王的倒影正好打在关二爷神像两侧,沦为披挂金铠,持有青龙偃月刀的帝君护法,肥猫正好在三个神像之下。
风吹过街道,拍打着窗棂,发绣的铁钉,吱啦,吱啦的叫着。
各种神像开始乱摇乱摆,似活了起来,如同群魔乱舞。
尹照棠来了潮义酒家好几次,还是头一回关注到窗棂上的雕花,双目被阴影晃的有些迷离,不禁眯起眼睛定了定神,只觉得视线有些昏暗。
因为,有一张罗睺像正照着他半张脸,剩下一半拉长着映在墙上。
肥猫慢悠悠的撑着手杖转过身子,见到尹照棠和他隔着最远的距离,不禁莞尔,用手指着四周的摆设,打趣的道:“搞了老半天,是怪我没跟你打一声招呼啊?”
“怎么,你觉得庄雄、阿宗在旺角堂口扎职。你一个扑街仔就有权力插一手公司的事务啊!堂口是堂口,社团是社团,谁大谁小,你没脑子吗!”
“旺角堂口还有一个分不清大小的人,已经被关在楼下的小房间里,等会你去把他提出来问一问,就知道社团是在为你好!”
肥猫说完,正好在主位上端坐,单手撑着拐杖,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尹照棠已经听说了阿king的事,便道:“我的兄弟,我会好好管教。”
“但你的人,在我堂口里走粉,问过我没?”
“阿公,你瞒着我,将来会害惨我的。”
肥猫抓起那盏出自康熙年大师陈鸣远的南瓜壶,猛地一下就掷在地上,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碎声响起,世间又少了一把传世孤品。
“叼你老母,潮州帮靠什么做大,你是不知道吗?这条线庄雄,阿宗他们冒了很大风险才搭上,每个月赚上千万。”
“钱不是进我一个人的口袋,公司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多了。要不然,你那个叫蒋豪的兄弟保得住?”
“你们几个早被抓了,还想出位,挑,敬忠义的招牌以前虽然蒙尘,但是够厚重,没有它在上头罩着,你凭什么打进太子道?”
“再犀利的拳脚,再聪明的脑袋,也比不过人家一句话定了乾坤,明白吗?”肥猫板着张脸,下巴叠起几层肉,坐在椅子上块头很大。
他脸上尽是不平,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把火撒在心爱的茶壶,但对尹照棠讲话时仍是教导的语气。
省得逼走一个龙头的人才,搞的刚兴旺起来的社团内讧。
尹照棠走出了阴影,点起一支香烟,来到长桌前搬开一把椅子,就大模大样的和肥猫隔桌对峙。
翘着二郎腿,吐着烟雾,整理着思绪,还有闲情扫了扫裤腿上的烟灰。
“阿公,靠山山倒,靠人人倒,潮汕帮以前再威风,那也只是老黄历。人家说几张招牌,就几张招牌,给你多少米,你就煮多少饭。”
“要是港岛跟金三角一样,能扯支旗自己玩,OK,那我算你有本事。可这里是港岛啊,大把的方式赚钱,为什么要赚最脏的?”
“你上回说,做正行没问题,但不能忘记社团。那我今天是为社团好,捞偏门没问题,但别捞这份钱!”
“我的公司,我的地盘都已经做起来了,谁影响我的事业,我叫谁没好日子过!”尹照棠抿了口烟,撂了下狠话。
他不是杜琪峰电影里的阿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吉米。
谁对他好,他讲关二爷的仁义,谁对他恶,他送对方去见耶稣!
他叫神仙棠,喜欢未雨绸缪的神仙棠。
“你什么意思?”
“有些事,最好想清楚再讲,要不然,我不杀你,有的是人来杀你。”肥猫厉声警告。
尹照棠轻声回道:“这次就当最后一次,做一场戏给别人一个交代,说货仓跟路线有问题,罢手吧。”
“要不然,旺角堂口的场子给你,我带几个人走。洗净身上洪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我的正经商人咯。”
如果能退出敬忠义的话,连过档都可以省掉,直接做个正行商人。
试着跟耶稣打点一下关系。
要是碰到实在躲不掉的麻烦,那拿出重金拜一个大字头也没问题,神仙棠的名号下一回出现在江湖上,也许就是新记、号码帮的双花红棍了。
敬忠义培养他到现在,净赚一个堂口,两者间可以说是不亏不欠。
以尹照棠的设想,肥猫绝不会答应,因为这一刀算是砍在社团的大动脉上,也许走粉,社团将来会死,但不走,前几年社团早倒了。
江湖人,没得选!
但肥猫在沉思一阵后,却冷笑一声,望向他道:“你要社团断了那根线可以,但得帮社团蹚一条更能赚钱的财路出来。”
“妈的,我刚刚听来听去,算是听明白了!”
“你就是觉得自己有本事,看不起我这个老骨头啊。觉得我走的是歪门邪道,你走的是正道王道,扑你阿母,你找我分一成利润,我还没那么生气。”
“你成心看不起我,行,凭你的本事,带社团洗白,蹚一条财路出来说服大家。到时社团别说走粉,夜场里一克都不卖,也不给别人出货,每个月派兄弟去戒毒所做义工都行。”
“你喜欢做善人,就让你做到过瘾行不行?但你要是蹚不出来,就乖乖留下来为社团做事。”
“我不逼你做不愿意的事,但你也别问不该问的,想要离开社团,除非‘洗身’啦,否则想都别想!还想金盆洗手?你打的起金盆吗!就洗手!”
“这个交代,你满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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