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众所周知的,此刻的路明非几乎是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所以他不出所料地歪了歪头,确认了楚子航是在看自己,随后便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楚师兄,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因为声音缺少起伏,疑问句也被说成了陈述句。同时柳淼淼也被这陈述吸引,将视线转向了楚子航。
“没什么。只是在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罢了。”楚子航知道自己的表情向来隐晦,几乎没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想。而路明非却感知到了,就证明一般的谎言无法骗过对方,所以楚子航只能说出部分实话,并补充了一句:
“其实我们很像,一直都是。”
哪里像了啊?!
柳淼淼心中更多的还是那个“衰仔”路明非,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昨天遇到的、如同冷静的疯子一般的路明非,不由得将话憋在了心里,同时打量着路明非和楚子航,不由得承认了几分。
所以,柳淼淼忍不住想到,曾经的楚子航会不会也并非如今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和路明非一样,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听说楚子航是重组家庭,虽然没路明非惨,但也……
女孩思绪不停,开始在脑内编织故事。但路明非却没有那个闲心,只是认真地盯了楚子航一会儿,摇了摇头,
“有点像。不多。”
他的冷漠来自于路明泽口中的“意外”,而楚子航好像是天生的;而且,他一介爹不疼、娘不爱的衰小孩,怎么能和堂堂“此僚当诛榜”榜首相提并论?
“其实相似的地方比你想象的更多。”楚子航的眼中闪过金色,一闪而逝,随后便摆正了态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着眼前二人提问:
“这是一次志愿调查,本来只有三年级会填写,但我觉得无论几年级,都要尽早确定自己的目标,所以打算让一二年级也一起进行。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院校?”
“没有。”路明非在看到那一抹金黄的时候就已经坐直了身体,此时更是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回答,并反问了一句:
“楚师兄呢?你已经有了想去的学校吗?”
“嗯。不止如此,我已经通过了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就是不知道之后是要去读预科班,还是继续留在仕兰。”楚子航耸肩,同时也在仔细地观察着路明非的表情。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卡塞尔学院?”*2
两声疑惑,前者缺少感情,后者却感情过于满溢。
楚子航点了点头,“处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大学,只对部分特殊人才开展面试,高中阶段,无论什么时候接到面试都不奇怪。”
“听起来像是专门培养天才的学院……”柳淼淼嘟囔了一句,并未引起楚子航的注意,甚至对方都没在意柳淼淼还做出回答,紧接着就提问了:
“第二个问题,你是更希望留在国内,还是出国留学?”
“不确定。”路明非将卡塞尔学院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既然楚子航专门展现了“金色的眼睛”,又提到了卡塞尔学院,就说明那里很可能都是这种“特殊人才”,这让路明非有些好奇。
但他不打算过早下定决心。一方面是想要咨询一下路明泽的想法,对方看起来明显知道得更多;另一方面则是楚子航只是看起来和路明非很像,但实际上感情相当丰富,并非他这种“意外”。
“好吧。第三个问题,你对国外的学校有所了解吗?”
楚子航直接继续,让柳淼淼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确定”咽了回去,低着头悄悄瞥着路明非和楚子航。
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身旁的和对面的两位才像是站在了屋顶的决斗客,在清冷的月光和微寒的秋风中持剑而立,任何一方露出破绽便要血洒当场。
又是这样。柳淼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昨天也是,苏晓樯出现之后她就成了隐形人;今天也是,楚子航一出现她就再度失去了声音。
明明是她先来的啊。
也就是现在《白色相簿2》尚未面世,否则柳淼淼都要能脑补出那副画面了。
“问题四……”
“问题五……”
……
路明非总能快速地给出答案,楚子航也只想当个提问人,并不想做出解释,所以一问一答飞快进行,
最后,楚子航终究还是没能把“你遇到了什么异常”变成更加合理的问题,也没能提起有关“高架桥”的问题,所以有些遗憾地宣布收场,并让眼前的两人给出评价。
“一坨狗屎。”路明非犀利锐评。除了最开始的问题让他得到了一个学校的名字之外,他都能感觉出来楚子航后面问题的敷衍。
而一个问题都没能回答的钢琴小美女也是捣蒜般点头,却又觉得这种评价太不淑女,瞪了路明非一眼,想试探性的编几句评价,却悲哀的发现这次提问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很辛辣的评价。”楚子航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提问就是一坨屎,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进行修改的。二位慢用。”
说罢,他招手唤来服务生,将桌上甜点的费用一并结清,又向两人点头致意,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路明非继续补充能量,柳淼淼有些呆呆地看着路明非补充能量,活像一位看着自家儿子的老母亲,充满了慈祥。
又因为钢琴小美女的目光过于灼人,路明非都忍不住停下了进食,看着满桌子的剩余甜品,倒不至于说些“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之类的话,只是觉得每次遇到柳淼淼都莫名的心累,随后这股情绪再度如流水般消退,
于是他极为冷静地开口道:
“你应该没心情吃下去了吧?楚师兄是个不错的借口,你可以说这次是楚师兄给结的账,我改日再请你。下次就算是吃甜品我也会付钱的。”
就当是柳淼淼帮忙找来苏晓樯,以及这次当背景板的补偿费了。
往前数十多年,路明非的嘴里从来没吐出来过如此负责任的话语。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惹人误会,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心思较为敏感的女孩子。
不过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柳淼淼也没办法想多,只是觉得路明非说话愈发直白了,没往心里去,弱弱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又好奇地问道:
“路明非,你下午有什么计划吗?”
倒不是柳淼淼在背景板的位置上坐腻了,想要奋起直追,以至于想要下午和路明非一起行动,只是看着路明非还没有吃完,她又没有胃口,没话找话罢了。
“下午……买电脑,或者去网吧。”路明非咽下蛋糕,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略微思考后回答,又补充了一句:
“大概率是去网吧,暂时没想好要买什么样的电脑。”
于是柳淼淼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小混混、香烟以及乱飞的键盘和鼠标。毕竟对于她这样的富家女来说,网吧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词,就算有所好奇也都是通过父母的描述——通常来说是警告她不要靠近那种地方。
而事实上,07年的网吧还真是烟雾缭绕,时而也会出现打群架的行为,但对路明非来说远没有那么危险,甚至还有几分亲切。
“那你小心一点……”柳淼淼本想这么说,但却又想到了路明非之前满眼冷漠、盯着一个人暴揍的场景,不由得咽了回去,转而又补了一句:
“尽量别和人起冲突,也别下手太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路明非是要上擂台。而路明非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向最后一部分午餐发起冲刺,并在之后与柳淼淼结伴离开了咖啡厅,就此分别。也没假惺惺地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实在是没必要。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而且此处离柳淼淼的家只有不足五分钟路程,不然她早就打电话让自家司机来接了。
…………
…………
“老板,开两个小时。”路明非把网费拍在吧台上,就像曾经那样,只是物是人非,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他再临此处,已觉得恍如隔世。唯有老板的那一句“开卡不退噢”一如既往。
但下一秒,老板便猛然抬头看向路明非,手里厚厚的一叠身份证都掉在了地上,像是见了鬼一样,试探性地问道:
“小路?”
“嗯。”
“几天不见……大变样了哈……”老板其实更想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路明非。”之类的话,但看着路明非现在的脸,他有点说不出来。
“出了点意外,生病了。你就当作是面瘫吧。”这是路明非和苏晓樯合计的说法,虽然他们都觉得有些不靠谱,但对于关系一般的人来说愿意给出个借口就不错了。恰巧,路明非没有什么关系紧密的熟人。
“啧啧啧……人家面瘫都是‘呃——’”老板做了个口眼歪斜的表情,有点像《生化危机》里的普通丧尸,“你可倒好,反而变帅了不少。”
果不其然,老板也只是随口评价了两句,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指着不远处角落的机器,调侃道:
“路大帅哥,几天没来还记得老位置不?”
“记得的。”路明非点头,朝着自己的老位置走去。周围都是把键盘敲得叮当响的网瘾少年,或许还有少女和中年,但数量太少,路明非没能看见。他只是轻车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感受着周围的喧嚣,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
只可惜,这里曾经带给他的安心和幸福早已离他远去,
旁边半戴着耳机疯狂操作的小黄毛感觉到角落坐了人,不由得咋舌一声,倒也没像绝大多数影视中描写的那样拍桌而起,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只是头也没抬地对着路明非“请求”道:
“哥们儿,能换个地方不?这是老熟客的自留地。”
这家网吧很少有爆满的情况发生,现在仍有不少位置。况且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某人的出现,然后好好学上几手。只可惜,大师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让他有点郁闷。恰巧老板还“不识趣”的放了个陌生人来占大师的常用位置……
“我就是熟客。”
“嘿……”小黄毛直接气笑了,心说他在这厮混这么久,还能听不出老熟客的声音,当场摘了耳机扭头看去,却突然结巴起来:
“大、大师?”
“嗯,是我。”路明非已经快要习惯被人喊大师了,起码在这间网吧是这样的。除此之外还有“路哥”、“路大师”、“明哥”、“明明大师”之类的称号,但无论哪个,都只能联系到路明非这位电竞大神,其他名号相似的都要统统靠边。
“嘿……大师变化有点大啊……”
可不是嘛,小黄毛要不是“真·熟客”,说不定都认不出来路明非。
于是路明非又把对网吧老板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果然没被小黄毛放在心上,只是嘿嘿笑着喊网管送来一瓶红牛,一瓶营养快线,让路明非挑一个,算是赔礼。
看着路明非拿走了营养快线,小黄毛也是一笑,搓着手说希望大师能指点几句。而路明非也只是想来这里找找曾经的感觉,并无其他目的,所以也没拒绝。
约莫三十分钟后,小黄毛便已是神情恍惚地看着电脑屏幕,只觉大火的洪荒流小说讲的果然没错,哪怕是圣人传法也要看徒弟天资,牛逼的才能排在前面坐在蒲团上,终有一日成就圣人果位;
而像他这种天赋较差的,就算是圣人亲自补课,几番实操演示,也只会头昏脑胀,只会念叨“圣人道法高妙,弟子暂时不能悟透”……
三局。
整整三局。
路明非先是展示了他那无与伦比的统治力,然后又像是教学局一般放缓攻势,最后一局更是剖开了、揉碎了给他讲。
总计用时二十九分钟,小黄毛停止了思考,好似在顿悟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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