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梦婵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站在那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就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如果不去，你会出多大的事？”
尽管看着妹妹现在这个样子很是心疼，但武良辰还是丝毫不留情面，板着脸教训道。
没办法，他确实被气到了。
其实早在那天武梦婵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灯下缝补衣裳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
作为哥哥，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
敏感，内向的性格让她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往外说，而是选择自己承担。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偷偷跟踪妹妹上下班，除了保护她的安全之外，还要打探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可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事发生，换做其他人估计就松懈了，但武良辰没有，反而更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因为妹妹现在天还没黑便下工回家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果然。
等到今天天降大雨，武良辰凭直觉便感觉会出事，于是跟樊姨请了个假，然后便一直在浆衣铺外等着。
等到看着妹妹上了桥，并遇到那个吴阳之后，他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未及时出手相救，而是站在桥头冷眼旁观。
这个距离如果真发生什么，自己可以第一时间赶到，同时又能让妹妹知道知道教训。
至于为什么放任吴阳离开，原因很简单。
当街杀人，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
武梦婵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任由泪珠一颗颗砸向地面。
武良辰叹了口气，知道妹妹现在应该是知道后怕了，于是便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许再瞒着我了，听明白了吗？”
武梦婵抬起头来哽咽着道：“听……听明白了！”
武良辰一笑，捏了捏妹妹那哭花的脸颊，“行了，快洗把脸去，我去做饭。”
趁着妹妹洗漱的功夫，武良辰十分利落的做完晚饭，然后说道：“你先吃吧，我得走了！”
“啊，这么大的雨还得出车啊？”武梦婵有些担心的说道。
武良辰笑了笑，“没事的，就是送主顾去趟戏楼，没多远的。”
“那哥哥你路上慢点。”
“嗯，你记得把门反锁，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来也不许开门。”
“知道了。”
武良辰走出了家门，此时雨小了一些，但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等拉着车来到街上后，武良辰并没去北城，反而调转方向，奔着南城坊市便跑了下去。
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跟樊姨请好了假，所以之前说去北城只是蒙骗妹妹的一个托辞罢了。
他现在要去做的，是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甚至如果不做完的话，他今晚连觉都睡不着。
南城坊市。
这里是南城，甚至整个定海卫最混乱的地方，赌坊烟馆林立，匪帮横行。
在这里混迹的，都是烟鬼赌鬼以及青皮混混之流，没一个好人。
连拉车的车夫们都会尽量避开这个地方，因为在这里拉车要是没有点人脉背景的话，不但挣不到钱，还会挨揍受气。
武良辰平时也很少来这里，但今天不同，今天他要来这里找一个人。
今天在桥上遇见的那个混混，武良辰虽然不知道其名字，但从衣着打扮神情相貌就可看出，绝对不是善类，应该是个混迹街头的。
而在南城，青皮混混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坊市了。
武良辰来到坊市之后，先找了个茶楼，给了伙计点钱，让他帮着看车，而后在小巷子里换了身衣服，这才直奔那些赌坊烟馆。
尽管不知道名字，但武良辰坚信，这个家伙晚上一定会在这些地方厮混。
也可能是今天下雨的缘故，赌坊烟馆的生意比平时还要火爆。
不管哪一家，里面都挤满了人，离着老远都能听到摇骰子跟下注的呐喊声。
武良辰进去之后也不下注，而是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仔细观察着。
当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就换下一家。
就这样一家一家的寻找着，时间很快来到了半夜，这也是坊市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终于。
当武良辰来到一家名为永盛宝局的赌坊之时，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牌九桌前下注的吴阳。
只见此刻的他，一对三角眼死死盯着手中的牌，紧张的顺着额头直往下淌油汗。
但当手中牌终于显露出点数之后，他不由得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桌子。
“天七九，通杀！”
一时间屋中一片哗然，然后有赌客很是不满的嘟囔道。
“妈的，吴阳你这小子今天是不是摸狗屎了，不然怎么运气这么好呢？”
吴阳哈哈大笑，“少他妈废话，快下注下注！”
正得意的他根本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武良辰没有在这永盛宝局之中久待。
毕竟这里面都是赌徒，自己一直不下注赌钱，势必会显得很是扎眼。
他借上厕所的机会观察了下这永盛宝局的布局，发现除了前门之后，后面还有一个出口，但此刻大雨封门，后面的道路很是难走。
他略思索了片刻，随后便将几个便桶直接扣在了后门，瞬间臭气熏天。
这下就算有人想从这后门溜走估计也不可能了。
做完这些之后，他离开宝局，将车从茶楼取回，然后寻了个能看到永盛宝局前门，且僻静的地方静静等待起来。
雨势一会大一会小，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终于彻底停了。
武良辰在外面坐了两个多小时，却没有半点困倦之意，一双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永盛宝局。
终于。
到了快三点的时候，有赌徒开始离场。
武良辰仔细分辨着每一张面孔，确保不会有人遗漏。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吴阳终于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今天他手气爆棚，整整赢了五块银元，这对他来说可算是笔横财了。
所以吴阳美滋滋的哼着小曲，打算找个暗娼窑姐好好泄泄火。
妈的。
今天差一点就得手了，结果被一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小子给搅了兴致。
想到这吴阳不由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别着急，以后机会多的是，早晚有一天自己得将那小娘们弄到手。
吴阳又高兴起来，嘴里哼着十八摸，慢慢悠悠的朝自己相熟的一家暗门子走去。
这时候坊市也逐渐安静下来。
吴阳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立即十分警觉的回头一瞅，结果后面空无一人。
奇怪，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吴阳摇了摇头，继续前行，但脚步加快了不少。
前面是一片低洼地带，因为连日的暴雨，道路旁那条臭水河都满了，导致污水肆虐。
吴阳皱了皱眉，刚想绕道而行，突然又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谁！”他瞬间回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是他妈谁在吓你吴爷爷？”吴阳厉声喝道。
可是街上空荡荡的，哪有半点人影。
吴阳不禁有些心里发毛，也不打算找娘们了，立即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脑后突然传来了破空之声。
不好，有人敲闷棍！
吴阳在街头厮混多年，打架经验十分丰富，因此立即矮身想要躲开这一击。
可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这么做，不等吴阳有所动作，一只脚便正踹在了他的后腰上。
这一脚力气极大，哪怕人高马大的吴阳也收势不住，直接被踢得趔趔趄趄往前栽去。
扑通一下，他便栽进了路边的小河中，臭水灌进口鼻之中，令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救……。”他想冒出头来呼救，可就在这时，一根棍子从天而降，直奔他的脑袋而来。
吴阳吓得亡魂皆冒，赶紧潜进水中，算是躲开了这一击，而后他拼命睁开眼，透过污浊的水面，看到沟边赫然站着一名少年。
面容俊秀，身材瘦削！
他心头一紧，瞬间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傍晚在桥边遇到的那个少年么。
他这是寻仇来了！
想到这，吴阳转身就想往外游。
可就在这时，那棍子直戳水面，正点在他的后背之上。
咔的一声，吴阳感觉自己的脊椎都要断了，疼得他张口大叫，瞬间呛了好几口水，手脚更是不受控制的扑腾起来。
死亡的恐惧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吴阳睁开眼睛，满是哀求的看着岸上那道身影，结果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吴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还想钻出水面，但下一瞬，直接砸向他面部的棍子便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
武良辰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
看着吴阳从痛苦挣扎到逐渐浮出水面，直到确定他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后，这才清理了下岸边的脚印，转身便走。
恰在这时，一声秋季罕见的雷声轰隆隆滚过天际，碾碎了世间一切的喧嚣与罪恶。
雨，再次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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