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论钦陵道:“我们大军的粮草十天之前,就该启动了,可现如今伏允还没有动静!”
赞婆解释道:“用伏允的话说,近来有唐军出没,粮草调运不便,民夫不敢出城,所以他甘愿受罚!”
“这话你相信吗?”
论钦陵撇撇嘴道:“这借口找的,真不讲究!”
赞婆其实也知道,伏允通知了苏毗所有人,胆敢给前线送一粒粮食,课以十倍重税,这比直接杀人的效果还好,本来论钦陵在苏毗茹内,拉拢了蔡邦、巴、农氏三家贵族,只不过他们因为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就不敢帮忙论钦陵。
论钦陵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伏允,运输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让他把粮草准备好!”
赞婆来到大帐外,带着护持正准备离开,论钦陵出来道:“算了,这一趟,还是我去吧!”
赞婆看着论钦陵身后的不足三百精锐的护持武士,一脸惊讶地道:“二哥,你就带这点人去见伏允?”
“这点人怎么了?伏允敢对我不利吗?”
论钦陵其实也知道,如果自己带的人多,伏允肯定警觉,他现在就是吃定了伏允不敢反叛吐蕃,所以要趁机解决吐蕃内部这个不稳定因素。
赤海城因位于赤岭而得名,这座城池原本属于吐谷浑国,位于乌海城西北方约一百二十余里。
在上一次论钦陵率领吐蕃大军打败吐谷浑以后,这座城就被伏允占据,成了苏毗茹赤海守捉城。
在赤海城的大门口,伏允率领数百名苏毗茹官员和贵族,列队迎接论钦陵,远远地,二三百名吐蕃骑兵正在缓缓行来。
伏允站在正中央。伏允的心腹桑布扎低声道:“只来了三百多人马!”
伏允点点头道:“看来不像是来找茬的,轻车简从,倒也有几分胆识!”
论钦陵叹息了一声:“伏允果然是不敢反叛,苏毗茹将领,怕是今日都来了吧,这个面子,给得不小!”
拉桑杰却有些紧张:“蔡邦布桌那边,靠得住吗?”
论钦陵回过身,看了他一眼:“稳住!”
拉桑杰咽了口吐沫:“是!”
“越是临大事,越要有静气。”
拉桑杰挺起了胸膛:“是!”
论钦陵回头对付伏允,其实也没有办法,他也算是给赞婆擦屁股,因为赞婆与伏允的关系,伏允送了很多武士调给赞婆指挥,这一次赞婆莽撞,被薛仁贵利用,杀了吐蕃斩首两万多级。
当然,这只是唐军的斩首数字,可事实上,吐蕃人死伤超过五万人,加上伤兵,足足折损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别说没有给养,就算是有充足的给养,这一仗也很难打下去了。
更何况,薛仁贵撤退了,从大非岭撤到了鄯城,那里对于唐人来说,地形更是如鱼得水,而且距离兰州也只有五百余里,补给更方便。
如果把决战战场放在鄯城,吐蕃不再占据地利优势,可问题是,从开始到现在,吐蕃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论是赞普,还是朝中的贵族,都需要一个交代。
就连伏允也需要他交代,毕竟,这一次损失最大的就是苏毗茹,要知道苏毗茹总共只有三万余户桂,结果一战之中,死伤六千七人,相当于苏毗茹每六个贵族里,就有一个贵族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论钦陵要么接受伏允的要挟,满足他的要求,要么就把伏允除去,把苏毗茹分而食之。
吐蕃是一个狼性国家,要么就食于敌,要么就食是自己,苏毗茹在吐蕃内部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并不算是他们真正的自己人。
论钦陵踩着一名苏毗茹的奴隶,从战马上下来。
苏毗伏允上前躬身施礼道:“拜见大元帅!”
论钦陵急忙上前,双手扶住伏允的臂膀:“伏允,不必多礼!”
他上下打量了伏允一番,感慨道:“瘦了,黑了,
他拉着伏允的手:“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家兄担任大论,那是两年前了吧?”
伏允道:“两年前,你还是马步军副元帅,如今已经论使,回京之后,宣麻拜相,就是我吐蕃的宰相了!”
论钦陵苦笑着:“甘苦自知啊,自我们吐蕃立国以来,凡我朝宰相,有哪个是真能得了善终的!”
他这番话说出来,听到的苏毗茹,不由得一个个点头称是。
禄东赞对外宣称是病逝在征讨吐谷浑的途中,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禄东赞的死,也是因为阴谋。
这是吐蕃的宰相与赞普的斗争,芒松芒赞是共日共赞和吐谷浑的公主蒙洁墀嘎所生,当时已经成年的芒松芒赞已经亲政,他和李治一样,亲政第一件事,就是干掉权臣大论禄东赞,当时禄东赞被逼偶感风寒,不治身亡。
论钦陵的大哥赞聂成为新任大论,换回吐蕃征讨吐谷浑大军可以回京,这一招他其实是跟唐太宗学的,唐太宗东征高句丽期间,以李绩为兵马大总管,召调的都是山东籍的士兵,负责掌握朝政的就是房玄龄房相。
如果宰相敢在补给上动手脚,死的也只是山东子弟,这场东征从开始到结束,粮道一直没有出现问题,禄东赞自信就自信在他认为芒松芒赞小屁孩不敢动手,结果芒松芒赞动手了,还直击禄东赞的七寸。
禄东赞如果不死,死的就是噶尔家全家,还包括他们家族的两千余骨干成员,芒松芒赞其实没有想到的是,他认为的赞聂,其实也不好对付,虎父无犬,这句话在赞聂身上得到完美地体现。
至于当时充当帮凶的伏允,也被芒松芒赞给涮了,该给他的大论位置,压根就没有赏赐给他,而是给了赞聂。
这一次,伏允其实还想玩三年前的那一招,只是他遇到的是比禄东赞还犯的论钦陵,
论钦陵拍了拍伏允的手:“多余的话,慢慢再叙,我带来了一封札子,赞普已经批复了,为众将晋级加爵,找个地方,先宣读了,再说正事!”
伏允愣了一下,拱手道:“是,元帅里面请!请!”
赤海城内苏毗茹的官衙大堂里,挤满了一百多名论钦陵护持亲卫,当然,里面还有苏毗茹的将领。
论钦陵站在中央,手中拿着一封札子,论钦陵捻着胡须:“伏允,人都齐了?”
伏允道:“回禀大元帅,都在这里了!”
论钦陵点点头,打开札子:“那就开始吧!”
苏毗伏允率先跪倒:“臣苏毗伏允……”
拉桑杰迅速拔出刀,毫不迟疑,一刀斩向伏允的脑袋。
“噗通……”
伏允的脑袋掉在地上,至死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可以说是死不瞑目。
桑布扎两眼血红:“大元帅,你这是何意?”
大厅里突然涌现一大批弓弩手,乌黑的箭头,指向了跪在厅中的苏毗茹的将领们!
论钦地段挥手道:“伏允逆贼,里通唐贼,怙恶不悛,负隅顽抗,杀无赦!”
话音未落,箭矢离弦之声次第响起。
惨叫声在大厅中响了起来,桑布扎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论钦陵。
两柄长矛自两侧刺过来,透过铠甲刺入桑布扎的身体。
论钦陵往后退了两步,十名护持士兵手持长矛将他护在了后面。
一柄长剑自左边刺来,刺进了桑布扎的脖颈。
鲜血喷出,桑布扎大吼一声,仰面栽倒。
论钦陵抹了抹喷溅在自己胡须上的血迹,冷然下令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赤海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夜空被映得通红。
城内不时传来厮杀惨叫声和兵刃交击的金铁交鸣之声。
鲜血肆无忌惮地横流在地面上,赤海城,终于名符其实,真的成为赤色的血海之城。街道上、房屋中,到处都是吐蕃军士兵的尸体。
……
赤海城外,赤岭山腰上,王方翼率领一队的唐军骑兵,埋伏在山林间,盯着这座城池,他们受李贤的命令,准备再次袭击乌海城。
结果抵达乌海城以后发现,乌海城中并没有像李贤判断的那样,再次运来大量的辎重给养,王方翼就率领一队骑兵,亲自摸到了赤海城,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吐蕃人的大量辎重给养,王方翼命令江宁安回去通过其他唐军骑兵过来,准备突袭赤海城。
结果怎么也没有想到,吐蕃人自己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王方翼意识这是好机会,他心中默默念叨道:“快来,快来!”
……
鄯城唐军中军大帐内,薛仁贵非常恭敬地请李贤进入大帐。
不等李贤坐下来,薛仁贵就摆摆手,偌大的大帐里,此时空无一人。
李贤望着薛仁贵道:“大将军有要事?”
薛仁贵望着李贤道:“大王,我听说您曾重赏很多将士?”
“没错,确有此事!”
李贤点点头,承认了此事。
薛仁贵叹了口气道:“大王,你贵为亲王,无论做什么事情,天子都能容你,杀人也好,枉法也罢,就算是打了败仗,天子还尚能容你,私下赏赐士卒,是犯忌讳的!若是私结军心的罪名扣上来,谁都救不了你了……”
李贤也知道薛仁贵说得在理:“可将士们太苦了,这该如何是好?”
薛仁贵道:“此事我来办,大王还是尽快返回长安吧!”
李贤道:“薛大将军发现了什么事情?”
薛仁贵叹了口气道:“从大非岭到鄯城,有一百五十多里,咱们走了足足三天,吐蕃军队却无动于衷,这非常反常!论钦陵不是禄东赞,他要成为吐蕃大相,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能风风光光成为大相!”
李贤道:“你是说,论钦陵还在想再打一仗?”
薛仁贵摇了摇头:“打仗不是儿戏,谁也难说必胜,更何况,大王来到这里,我们大唐上下一心,补给顺畅,何况他除了赞婆之外,并无得用之军,也无得用之将,贸然开战,大不智!”
李贤瞪大了眼睛:“薛大将军的意思是……”
薛仁贵沉吟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仗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李贤惊讶地望着薛仁贵,他是通过历史,判断出这一仗,论钦陵应该是出现了问题,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薛仁贵现在是大唐少数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大将,论钦陵为什么不干掉薛仁贵?或者是俘虏他?
偏偏把他放回大唐,这本身就说不通。
但问题是,现在薛仁贵也判断出,吐蕃内部应该出了问题,现在这仗就打不下去了。
李贤想了想道:“薛大将军,小王有一事相求!”
“大王但说无防!”
李贤道:“小王想向大将军借调一人!”
“谁?”
“郭待封郭副将,以及他本部两千余人马!”
薛仁贵淡淡一笑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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