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样平静。
只是这个顶级白巫师的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等待着李维的答案。
李维不忍心拿对待华生的那一套，来搪塞这个真诚的老人。
他已经等待了很多年。
“——我想，我没有那个能力。”
纵然残忍，面对着邓布利多的背影，李维也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他蒙受神明眷顾，程度却各有浅深。
在看到医神雕像的那一刻，他就有所感应……
也许，他能借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名义，使用一些粗浅的咒术——就像禁书区的魔法史里，古罗马的施法者那样；但起死回生，就完全是另一个领域了。
神眷者，也只是凡人。
触电似的，邓布利多摇晃了一下身体，忽然有些佝偻下去。
深吸一口气，他的脊背如往常一样挺直，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这个老人转过身，拍了拍李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有负担——但李维注意到，邓布利多的头发仿佛又白了许多。
“也许，教授，你可以自己向神明祈祷？我可以为你主持仪式。”
于心不忍，李维提出了一个建议。
几分钟后。
昏暗的巨大房间里，摆满了黄铜制的托盘。
一个个托盘上，点燃着粗大的蜡烛。
这里已然灯火通明，一根根蛇形的巨大石柱，丝毫看不到阴影。
精致的各色糕点甜品，最好的肉，糖和油装满了盘子。代表治疗的各色药草，被编成衔尾蛇的形状。
李维拿着从禁书区拿到的那本仪式用品笔记，和拍打着翅膀的福克斯一起，一人一凤凰，逐个确认。
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笔记。
用来参考着祭祀医神，最为合适。
邓布利多没有让家养小精灵去搬运这些东西，也没有让李维帮忙。
他穿行在石柱之间，一样一样地，亲自把这些祭品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就连药草的花环，他都没有用魔法，亲手一点点编织。
很难想象，这个老人为了祭祀，爆发出了怎样的强大动力。
邓布利多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洗净了眼、口和手掌。
头戴月桂花环，身披素净的白袍，恰好和吉德罗·洛哈特、以及华生的装束相似。
这是古希腊常用的法袍。
嚓……
李维抖了抖魔杖，迸出几点火花，点燃了仪式四角的熏香。
馥郁的香气逐渐弥漫，令人昏昏欲睡。
邓布利多赤着脚，站在高大的雕像前，尽力仰起头，凝望着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眼睛。
大理石雕刻的医神，一动不动地回望着他。
一阵不短的静默。
“——蛇夫座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李维适时地提醒邓布利多。
他并不了解西方的星座，到了霍格沃茨，学了天文课，这种情况才略微好一点。
这个星座，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象征。
如梦初醒，邓布利多走到医神的巨大雕像前，跪了下来，喃喃念叨着斯莱特林笔记中的咒文。
沟通阿斯克勒庇俄斯。
这位斯莱特林和华生两个人，终其一生都没能成功感应的医神！
他从头到尾，念了十来次，房间里依旧毫无反应。
熏香的沉郁气息，越发浓烈。
想了想，李维轻轻走到邓布利多身边，伸出手，按在他花白的头顶。
如同神殿中的祭司，去安抚焦躁的臣民。
“你当继续祈祷，见你所见。”
李维眼皮低垂，声音平淡。
这里深埋地下，只有两个人。
所以，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带着一种近乎面无表情的……远古的神圣感。
仿佛他说出的话，都会有奇异的说服力。
连凤凰福克斯，都恭顺地低伏着身体。
邓布利多跪伏着，继续喃喃诵念。
这一次，念到一半，他就不自觉地停住了。
“阿利安娜……”
这个老人的口中嗫嚅着，眼里忽然流出泪来。
他尽力睁大眼睛，仰起头，看向那张静默的、希腊式的巨大石头面孔。
透过面孔，他放大的瞳孔，聚焦到了后面无限远的不可见虚空。
就好像，邓布利多看见了……
李维看不到的东西！
因为他和那个叫阿利安娜的女孩，没有因缘，或者说，神秘学意义上的联系。
如果卢娜在这里，倒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邓布利多失神地望着，嘴唇喃喃地无声蠕动。
过了很久，所有的蜡烛，忽然齐齐一暗。
等烛光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李维深深叹了口气。
蛇夫座已经落下。
阿斯克勒庇俄斯，已经不再注视这里了。
结果很明显——
理所当然，那个叫阿利安娜的女孩没有起死回生！
预料之中的结果。
普通巫师的祈祷，怎么能够和起死回生的分量相比？
邓布利多还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李维听到，这个老巫师背对着他，喃喃自语。
“阿利安娜，是我的妹妹。
“当年，我刚从霍格沃茨毕业，野心蓬勃，认为我的家庭拖累了我。于是，那年夏天，我、盖勒特、我的弟弟三个人，陷入了一场可怕的争吵。
“阿利安娜卷入了那场争斗。我不知道，也不愿意想象，到底是谁发射了那道致命的咒语。
“直到刚刚，我……听到她说话了。
“她说，她不怪哥哥。”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阿不思·邓布利多，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清澈地鸣叫了一声，福克斯扑棱棱飞到这个老搭档的身边，伸出一只翅膀，笨拙地抱住了他。
福克斯的眼角，也流出了大颗的泪，滴在邓布利多的身上。
传说中，凤凰的泪水，能治愈人的伤势。
今天，老巫师的伤口，也终于暴露出来。
看着一人一凤凰，李维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还有希望，教授。”
“你可以找灵媒！”
天生具有高超灵性天赋的施法者，就被称为灵媒。
李维不可能每次都陪着邓布利多。
但一个真正的灵媒，就能够代替他的作用，时常主持祭祀仪式。
斯莱特林继承的神殿遗产，就在密室里。
邓布利多完全可以和一位灵媒合作，时常过来祈祷。
长年累月之下，也许就有可能成功感应到阿斯克勒庇俄斯，传下有关起死回生的知识。
尽管概率很小，近乎奇迹……
但，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李维的解释，邓布利多的神情，重新振作起来。
也许，只要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希望，这位老巫师就永远不会被打倒。
他银色的眉毛下，眼睛若有所思地闪着光芒：
“那样的话，我可能就需要多接触我们的一位教授了……”
“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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