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座旅馆里度过了多少天,他懒得去数。
他沉迷于写作,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焦虑的哈利,在整个旅馆漫无目的地乱转。
在地下室的旧纸堆里,他发现了隐藏的历史。
旅馆酒吧的酒保告诉他:
这座旅馆,就建立在曾经的原住民被屠杀的遗址之上。
怪事越来越多。
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无人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他的两个孩子,似乎找到了看不见的朋友。
枕边的妻子,看起来也越来越神经质。
每天晚上,哈利都觉得,这个女人会趁他睡着,用剃须刀片割开他的喉管。
他不得不整宿不睡觉。
对着镜子,形容枯槁的哈利,看到自己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她们都病了。”越来越不安的哈利,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会拯救我的家人。”
他找到了一柄斧头,悄悄地把它磨得极其锋利。
他要先救两个孩子,再拯救妻子。
想要这个念头,哈利就感觉到一阵兴奋——
也忽然一阵头疼。
就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怎么可能呢?
哈利·波特,要拯救自己的家人,让她们脱离魔鬼的诱惑。这理所当然是正确的。对吗,兄弟?
“是的,兄弟。”哈利回答,“你做得一点儿都没错——把斧头再磨利一点,这样它就能更顺畅地砍开那些小脑壳。”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无奈地叹气。
但有了哈利的鼓励,哈利就感觉充满了决心。
来吧,踩着探戈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走到甜心们的房门前。
吱呀——
门没有锁。
倒提着斧头,哈利轻轻推开房门,一瞬间,那情景令他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房间里空无一人,连两个孩子最爱的泰迪熊,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爸爸在找你们……”
哈利嘴里念叨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不断地喘着粗气。
“看来,你们去找妈妈玩了——这样不对。她是魔鬼。”
他把耳朵贴在妻子门口。
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拼命忍住的哽咽的喉音。
呼!
在哈利眼前,忽然闪过一副情景。
他安静地走进一幢房屋……
他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今天,他将将要终结那个可笑的预言……
那对夫妻一点都没有察觉,真可笑……
情景突兀地消失了。
哈利晃了晃脑袋,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幻觉。
即将拯救家人的甘美喜悦,再次充斥了他的内心。
这扇木质的房门,在斧头面前,并不比一层纸强多少。
被内心激荡的强烈情绪驱动,哈利挥动了斧头。
——咔嚓!
斧头深深嵌入了房门。
哈利仿佛能听到,躲在房门背后的妻子和孩子控制不住的哭声。
那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快意和释放感。
咔嚓!咔嚓!
接连几下斧头,剁在木门上,砍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足够让一颗人头伸进去。
哈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家人的表情了。
于是——
脸猛地穿过窟窿,完全不顾边缘尖锐的小木屑,哈利一下子看到了他的家人。
妻子和孩子,都在这里!
像是捉迷藏的鬼找到了人,哈利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哈利在这儿~”
妻子和孩子撕扯着头发,发出极度恐惧的高声尖叫。
砰!砰!砰!
哈哈大笑着,挥舞着斧头,哈利几下就砍开了房门。
他的眼睛,几乎完全变成了蛇的竖立瞳孔。
他想要折磨……这群软弱的人……他们的血统太过低贱,统治他们,杀了他们……
对着妻子和孩子,哈利高高举起了斧头。
妻子猛地把两个孩子推开,抄起旁边的杂物,要和哈利对峙。她的脸上显出恐惧而愤怒的神情。
“你这个魔鬼,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哈利想要大笑。
无谋的举动。一个愚蠢的女人,挡在利刃面前……
额头上的伤疤,忽然如同火烧火燎般疼痛起来。
哈利已经很久没有头疼了。
不,他哪里有什么伤疤,他的额头从来没受过伤——
那个情景又出现了,这一次,前所未有地鲜活。
女人的哀求声……
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在狂喜……
一闪即逝的绿色光芒,照亮了房间……
一个婴孩……
那个婴儿,为什么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头上的伤疤简直疼得快要炸开,像是一颗炸弹在脑袋里引爆了,整个头颅分成了两半。
哈利冷静地想:必须做点什么。
面对颤抖着的妻子和孩子,
哈利高高举起了斧头,
倒转过来,砍开了自己的脑袋。
他无力地扑倒在地。
熊熊大火,在整个旅馆蔓延开来。似乎是妻子点的火,她要把这一切焚烧殆尽。
在遍地的火焰之中,哈利看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是那个穿着燕尾服,叫李维的酒保。
他身处火海,却毫发无伤。
“我真不知道,你的心理压力这么大,哈利。”火海中,那个酒保表情古怪地说,“我本以为你会扮演那个孩子,没想到你变成了杰克。这一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还没等哈利·波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无限的黑暗。
……
“醒来,哈利·波特,我是李维。”
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幽幽的呼唤。
慢慢睁开眼睛,哈利挣扎着坐起来,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酸痛,就像做了很久的运动,疲惫不堪。
我是哈利·波特,美国作家……
不,我是哈利·波特,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学生!
迟滞了几秒,哈利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
使劲挤着眼睛,哈利狠狠敲打着脑袋,试图把那些幻觉从头脑里驱逐出去。
被利斧劈开头颅的疼痛感,还隐隐残留着。
这里是一片黑暗,只有哈利身边,才有一束光亮。
李维穿着燕尾服的酒保装束,站在光亮里,翻阅着一小沓薄薄的本子。
“体验如何?”
“很糟。”哈利诚实地回答。
“这是你选择的。”李维摇了摇手指,“我并没有左右你的行动,这个梦境,只是让你身处一个场景,用自己的方式面对恐惧——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扮演一个神经质的杀人狂。”
“想要面对恐惧,你需要意识到自己身处恐惧之中。哈利,你害怕着自己变成杀人凶手吗?”
哈利沉默了一下。
他确实憎恨着小天狼星布莱克,想要杀掉这个背叛父母的恶徒。但他真的做好成为杀人犯的准备了吗?
而且,那个忽然闪现的奇怪场景,也让他分外在意。
“我想,我确实想要杀掉布莱克,但……”
李维能看出,哈利在想什么。
他不觉得惩奸除恶是个问题,但李维也不想对朋友的价值观置喙。
比起杀人,梦境更多地暗示了另一个侧面。
“这个梦境的核心,来自你内心的愿望。斧头要摧毁的,就是家人留给你的勇气和幸福。”
后者,就是哈利真正能够依赖的宝物。
现在的哈利,缺乏了太多磨砺,希望这些梦境,能让他有所成长。
“如果准备好了,就开始第二幕吧——我还要帮夏尔玛,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还没等哈利反应过来,他就重新沉入了无边的深深黑暗。
挣扎的最后一刻,哈利努力看清了李维手里本子的名字。
《寂静岭》……
听上去像是个安静祥和的地名?
能在那里度过下一个梦境,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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