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愤怒的瞪着夏弥和楚子航,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片刻后……
他“哇”的一声跪倒,哽咽大哭,整个一受了委屈的两百多斤大男孩。
“你们要看就看我和幕后黑手接头那部分啊!干嘛偷看人家的伤心事啊!?做龙王就能那么缺德吗!?太过分了!啊啊啊!”芬格尔一整个昂着头暴风哭泣。
楚子航抠了抠眉梢,略显老实的低声道:“抱歉。”
“抱歉?抱个锤子歉!?”夏弥却恶狠狠的怒道,“偷窥我俩不说,你难道忘记了他还在守夜人论坛上,售卖我们接吻的视频吗?”
楚子航沉默片刻,说:“刚刚没看清,再看一遍吧。”
“喂喂!你俩真是魔鬼吧!?”芬格尔双手抱头大喊,“我那,也是受人指使啊!”
“她……就是EVA的原型?”楚子航却突然问。
芬格尔面色微变,随后摇头晃脑的垂下头,撇着嘴说:“是。不过跟她又没什么关系,是副校长指示我来守着你们的。”
“你跟我说这家伙是副校长?”夏弥随意的挥手,前方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
楚子航不认识他,但却见过这老者身边的年轻人——罗斯。
当初纳芥弹头刚做出来的时候,罗斯曾代表北美最大混血种势力来和娲主谈过交易。
这样看来,罗斯身前那个老者的身份也就明了了——北美混血种势力的龙头老大,校长昂热的“老朋友”之一,汉高。
芬格尔彻底蔫了,挥挥手说:“罢了,罢了,不挣扎了。”
“这老家伙叫汉高,北美老大,和我看对眼了要我当继承人。不过,主要是答应提供助力,帮我找到冰海下那条龙……以及发布这个消息的,太子。”他低声说,“当然,副校长确实也交代过让我看着你们,以防万一。”
“可以啊废材师兄,平时装怂,暗地里还是个双面间谍,北美未来的继承人啊!”夏弥蹲下身,猛地拍打芬格尔脑袋,“全家桶好吃吗!?吃不死你!”
芬格尔委屈巴巴的捂着脑袋,低声问:“师妹,我怎么得罪你?以后我不吃肯德基了还不行吗?”
夏弥站起身来,冷声道:“谁是你师妹了?”
“叫我龙王,耶……”
楚子航挥手打断了她气势如虹的自我介绍,低头问芬格尔:“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芬格尔叹了口气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或者后天校长会亲自来找你们谈判的。”
楚子航眼神一凛,和夏弥对视了一眼。
“没错,其实天巡者有搭载了高清摄像头的,你和恺撒大战的部分视频被记录下来了。”芬格尔说,“但加图索家先一步得到了这个视频,估计是看到他们继任人也长翅膀了吧,所以听证会上没有拿出这个视频。”
“如果是剪辑过后的视频,其他校董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当场验证的,更别提叛逆的贵公子说不得会当场自曝,那他们反而会陷入被动。”
楚子航眼神略松,问:“具体拍到了什么?”
“你和恺撒合力压制白王,然后利用激光制导瞄准这段时间里,基本都拍下来了,但白王中弹后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什么,怎么把红井夷平的,就没记录到了。”芬格尔回答。
他说完,好奇的抬头看向夏弥问:“师妹……阿不,女王陛下,您刚刚说您是谁来着?”
“她什么也不是,只是噎到了。”楚子航先一步抢答道,随后他看向芬格尔问:“你和EVA的原型……是什么关系?”
芬格尔一愣,抬头望向楚子航问:“问这个干嘛?杀我之前还要看我底裤吗!?没必要吧师弟!?”
“并不是,我们也没打算杀你。”楚子航摇摇头。
“八婆之王只是内心又躁动了,看到别人悲伤难过他就像身上有蚂蚁在爬,不问一下,帮一把,他睡不着啊!”夏弥哼了一声说。
“八婆之王?四大君主里没听说还有这一号人物啊?”芬格尔微愣。
夏弥也懒得理他,只是看向楚子航说:“好奇你就自己看啊,白王权能不会用吗?”
芬格尔闻言顿时悚然。
楚子航却垂眸摇摇头:“我能理解,换做我,有些秘密若是我不想说,即使是神明想要窥探我也会和他拼命。”
“还是楚师弟仗义啊!不愧是S级的三好学生!”芬格尔立刻安排上了一通马屁。
楚子航拉着一脸不耐烦的夏弥在芬格尔身边坐下,轻声问:“那芬格尔师兄,愿意和我们说说吗?”
“说不定,我们有办法帮你争取一个……复仇的机会。”
芬格尔笑了起来,他揉着一头灰发,眼神里竟有了些苦涩。
“师弟,你说错了。如果你们强行要看,我也不会阻止,不论怎么低眉顺眼我都会乞求活下去的。”他说,“因为活下去,才有复仇的机会,为此,被骂废狗又能算什么呢?”
“更何况,连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我确实是个废柴。”
芬格尔仰起头,拍拍手道:“不过既然好师弟给我这个机会,那就由我来说吧。”
“她的本名就叫艾娃,不过她是夏洲和拉丁裔的混血,还有个不太好听的中文名字……”
前方黑暗逐渐化开,夏风吹过那时卡塞尔学院广场两边的花木,落雪般的花瓣里抱着书本的女孩将长发撩至耳后,她回眸笑得羞涩而可爱,声音像是夏风里的蝉鸣清越:
“师兄你好,我叫周桑柘(zhè)。”
芬格尔痴痴的看着那一幕,喃喃自语般的说:“那时候我刚升大二,而她是才入学的新生。”
“我当时只是想看看新生里有没有看对眼的漂亮姑娘,其实对她,没胸没屁股的,虽然有拉丁裔血统,却更像夏洲姑娘,温婉、娇小、纤柔,完全不是我的菜。”
夏弥暗搓搓的嘲讽道:“原来老色胚不是装的啊。”
芬格尔回过神来,一脸无所谓的摊手道:“当时我风头正盛,没骗你们,我那会儿人气可不比楚师弟差,3E考试时隔壁桌有个男生血统觉醒,言灵爆发,当时就把教学楼给拆了。”
“那时候考试准备工作和后勤之类还不完善,大半学生都被压在废墟里,是我觉醒言灵后徒手把他们一个个挖了出来,然后撑着摇摇欲坠的承重柱,直到校工部和医疗队赶来。”
前方记忆画面变幻,放映出衣衫褴褛的芬格尔被一众学生欢呼着捧上天的画面。
他浑身是伤,却还不忘低头大喊:“哎哎,你几个兄弟让一让啊,让后面的妹子也伸手来两下!”
后续就是老派社团狮心会对他发出了诚挚邀请,而刚刚建立不久的学生会甚至不惜血本发动了美人计,奈何芬格尔这货也奸猾的很,美人收下了,社团是不加。
每次活动或者晚宴,他都会牵着不同的漂亮姑娘出现,每一次,都必然是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但他也不是一个只满足在花丛中迷失的“色中饿鬼”,大一下学期就在近身格斗中打败了大三的学长,提前修完了大三的“高等网络信息”课程。
晚上溜进了教师办公室,入侵了考试系统把自己加入了大三的考场,然后考取了全校最高分。
他还利用这个技术入侵学校当时的终端网络,把本应该交给大三、大四甚至执行部专员的任务,派到了自己头上。
当然,大多时候还是会被执行部教授施耐德否决,但偶尔副校长弗拉梅尔会出面担保,让他去执行任务。
而他也确实,每一次都能完成任务。
至于完成的如何,就另当别论了。
好几次,他造成的影响甚至不亚于前世的楚子航,但楚子航是因为杀伐果断,且对追杀目标不计后果;而芬格尔完全是因为……他太骄傲了。
三天的任务,他拉着同组的同学大醉了两天,最后一天才顶着宿醉出动,虽然任务完成,但也被当地警局以“危险驾驶罪”全员逮捕拘留;
围剿任务,他硬是搞成了自己“个人秀”的追击任务,骑着摩托在中东某小国的房顶上一路狂飙,在目标劫持了一个正在洗澡的无辜女子后,他不等支援,强行英雄救美,把目标撞进了隔壁饭店的厨房,引爆了煤气罐,炸毁了半条街……
后来,他结识了一众和他“臭味相投”的好友。
名叫阿伦斯的中东人,平常面色肃穆像是个苦行僧,但执行任务和芬格尔一样狂浪,是芬格尔最好的“酒友”,两人有一次在克赖斯特彻奇追击失控的混血种,把对方逼入了当地最有名的教堂里,随后丢了两颗炼金炸弹进去,把半个教堂和混血种一起扎成了灰……
喜欢戴墨镜的冷漠男青年吉格斯,戴墨镜是因为他的言灵和眼睛有关,他曾和芬格尔被走私龙族文物的黑帮数百人围困在小巷里,最后两人肩并肩,背对背的硬生生杀了出去,芬格尔腿被打瘸了,他则更惨,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不过躺那么久其实是因为他入院才一周,芬格尔就天天摸过来找他喝酒,所以导致伤口反复感染……
神态妩媚的女子,莉莉,是个连芬格尔都觉得旗鼓相当的对手——指在换对象这件事上,但莉莉后来爱上了吉格斯,他们俩在一次深入雨林挖掘龙族遗迹的任务里与大部队走散,被找回来后就订了婚,格陵兰事件之后,他们本是要回莉莉老家,见家长的……
红短发,爱穿皮衣的女孩叫恩雅,是个印韩混血,平常总被芬格尔调侃“男人婆”,但却是团队里除了周桑柘之外心思最细腻的人,爱飙车,芬格尔的驾驶技术都是和她学的,她也曾开车在中央大道上狂飙着追逐走私分子,然后一个人干趴了十个壮汉,只不过她的心思细腻只限于作战,阿伦斯暗恋了她三年,也不知道在冰海里的最后时刻,有没有来得及告白……
最后的最后,自然就是艾娃,周桑柘。
“一开始,她和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她活泼、漂亮、聪明,善解人意,但就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还爱哭……哈哈哈!”芬格尔说着说着,大笑起来。
可眼里满溢的,却是遗憾和苦涩。
“她喜欢我,我也看出来了,所以就想逗逗她。”
“我会假装偶遇,撞翻她抱着的半米高的教案,然后还要装作受伤了让她请我喝咖啡……”
“她就那么呆呆的答应了,结果延误了把教案交给副校长的时间,被那老家伙强行留下帮忙直到深夜……第二天,还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跑起来时就像个小兔子,总是蹦蹦跳跳的,她当时帮忙管理图书馆,因为身材娇小经常够不着高层的书架,好几次我遇到她时,她不是在蹦跳着取书、放书,就是在三角梯上忙活……”
“每一次,我经过,她都会摔跤……”
芬格尔摇着头轻笑:“我八百年前就见过这么老套的方式了,可每一次,我都忍不住会上前接住她,看她白裙漫卷如云散开,长发如瀑泼洒,在图书馆灯光里,她就像是掉落的一颗会眨眼的星星。”
“我还是会挽着不同的女孩出席各种活动,偶尔也会见到她蹲在角落里抱着书静静的看着,像是喧闹森林里,一株渺小花树在无人处生根,但只要我看向她,她就会抬头冲我笑,好似……”
“那满树的花,总是会在我看到时绽放……也只在我看到时,才绽放。”
他说到此处,突然轻咳两声问:“这里……是精神世界之类的吗?”
楚子航点点头。
“那……可以变出一壶酒吗?”芬格尔试探着问。
夏弥没等他说完,就已经递出了一杯淡绿色的酒:“苦艾酒,喝的惯吗?”
“感谢感谢!”芬格尔急忙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哈!感谢女王陛下!”
夏弥没应声,递了一杯给楚子航,用眼神询问。
楚子航点点头接过,却没喝。
“后来,是那一次任务。”芬格尔说着双手把酒杯捧到夏弥面前,贱兮兮的咂咂嘴。
夏弥撇撇嘴,把整瓶酒都丢到了他面前。
“是要深入罗布泊里,挖掘一个龙族的遗迹。”芬格尔一边喝酒,一边说。
“但遗迹里有一个没死透的三代种,我们当时并不知道,直到开棺后有人不慎受伤,血滴在了三代种的干尸身上,那三代种复苏了……”
三人抬头,看向前方电影般的画面。
三代种的实力,已经不是普通A级能应对的了,即使如楚天骄这般的S级,遇见了也要考虑避其锋芒,先去找些重火力才行。
能单刷三代种的混血种,除开自带外挂的路明非,在夏弥看来,只有昂热和前世三度爆血的楚子航,以及瀛洲分部继承皇血,超越临界血限的那一家子。
甚至前世三度爆血的楚子航和昂热遇到了三代种,恐怕也会重伤。
几乎毫无防备的芬格尔一行人,立刻就被复苏的三代种打了个落花流水,同行的大半执行部专员们当场牺牲。
芬格尔的“个人英雄主义”又上头了,他不顾远程指挥的副校长命令,依靠自己言灵青铜御座的特性孤身上前,硬生生将三代种扛着跳下了古墓沟壑中的水银池里。
但紧跟着跳下去的,还有以后勤支援身份跟来的周桑柘。
随后古墓彻底崩塌,其余队员们没来得及返身去救援他们。
芬格尔醒来时,只看见三代种的龙尸被数根长戟穿透,满身是血的周桑格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焦急。
他只记得昏迷后很长一段时间,昏昏沉沉的,喉咙如同火烧,浑身像是落入岩浆般灼痛,随后却尝到了如美酒佳酿般的甘霖。
但他记不清了……或许只是酒瘾犯了的幻觉吧?
来不及多想,芬格尔起身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的把周桑柘拉到了身后护着,远离三代种的龙尸。
“它……彻底死透了吗?”芬格尔不安地急促呼吸,紧紧盯着龙尸。
“应该是……死透了。”周桑柘轻声说,“芬格尔师兄你昏迷的六小时里,它都没再动弹过。”
“你是不是傻!?”芬格尔立刻回头怒斥,“谁让你跟下来的!?”
“我……我……也不想下来的。”周桑柘眼眶微红,“可我没拉住你……就差,一点点。”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跑,还要追着我来送死!?”芬格尔无奈的扶额。
“因为,我想拉住你。”周桑柘委屈的低声说。
“我……算了。”芬格尔彻底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
随后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身子,他明明记得自己也掉进了水银池里,而且在那之前就被三代种的利爪刺穿了腰肋,可现在开来怎么却一点伤痕都没有,身体也没有吸入水银的不适感。
“芬格尔师兄,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周桑柘小心翼翼的抬眸问。
“那倒是没有……”芬格尔摇摇头。
“那我们?”
芬格尔挠了挠眉梢,望向四周,还真让他看到了一扇被碎石遮掩大半的通道。
随后他立刻起身就要去搬开碎石,却突然发现周桑柘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他无奈的歪头轻叹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清理通道啊?”
周桑柘犹豫片刻,放开手,却又紧紧抓住了芬格尔的裤腰带。
“你……”芬格尔捂脸。
“这样,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第一时间抓住师兄。”周桑柘小声的说,指尖微微泛白。
“随便吧。”芬格尔也懒得纠结了,就这样仍由她抓着裤腰带。
只是回头前,他突然看到周桑柘手腕上被裙摆布条包裹住的伤口。
那不像是和三代种战斗留下的伤。
他移开碎石,带着周桑柘走进黑暗的甬道,就像是鸡妈妈拖着一只浑身颤抖的小鸡。
甬道狭长,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刚才水银池边好歹还镶嵌着几颗夜明珠之类的石头,芬格尔有些后悔忘了掏一颗下来照明。
甬道里感觉不到一丝风,这让他心情有些沉重,这很可能意味着是死路一条。
但试试看总比原地坐以待毙好。
“师兄,师兄!你慢点!”周桑柘小声的喊道。
芬格尔挠挠眉梢,回头问:“害怕了?”
“我是担心有陷阱……”周桑柘轻声解释道。
芬格尔轻叹一声,随后捉住了周桑柘抓着自己裤腰带的小手。
出乎意料的,那只手竟然还有些温热,握在手里像是抓住了一块温软的玉,让芬格尔有些微寒的身子也悄悄温暖了些。
“握紧我的手。”他说。
“嗯。”周桑柘用力的点点头,握紧了芬格尔的手,“我死也不会放开的!”
“傻。”芬格尔笑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憨啊!?”
他轻敲周桑柘的额头说:“有我在,哪轮得到你死?”
“我跟你说,我遇到过数不清比这还糟糕的情况,最后照样死里逃生,轰轰烈烈的完成任务,潇潇洒洒的回学校。”
“远的不说,就上一次,我和吉格斯被近千人赌在一条小巷里,他们都全副武装哦,还有大半都是混血种,虽然都是C级不到的垃圾,但也有点战斗力……”
“我一路护着吉格斯,大杀四方,没人能近身!不过十来分钟,我就带着他杀了七八个来回,最后潇潇洒洒的离开!”
周桑柘点点头说:“芬格尔师兄好厉害!”
“哎呀,都是小意思!”芬格尔满意的笑了起来,“所以你别害怕,这次我也能带着你完完整整的回去!”
“嗯,我相信师兄!”周桑柘振奋的回答。
“但是师兄,你们那条小巷有多长啊?”她接着问。
“啊?一两百米吧,怎么了?”
“那……站的下近千人吗?”
芬格尔面色一僵。
“还有,这次任务档案我看过,吉格斯师兄好像住了三个月院哎。”
“咳咳咳!”芬格尔捂嘴轻咳。
“不过师兄好厉害,能在那么多人里面杀七八个来回!”
“哈哈,实力摆在这嘛!”
“那师兄……你为什么不直接走啊?”
“我……”
周桑柘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拉着芬格尔的手,笑得前仰后合。
芬格尔这才明白,这姑娘早就知道他那次任务的具体过程了,根本就是在逗他玩呢!
“木石头!你怎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像朵白莲花,暗地里那么腹黑啊!?”他愤懑的低呼。
“什么木石头?”周桑柘疑惑地问。
“你的名字啊,周桑木石……”芬格尔笑着说,同时将她拉到身后道:“小心脚下,有碎石。”
“是桑柘!柘!第四声!”周桑柘努着嘴回答。
“读不来,我中文课不及格。”芬格尔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却脚下一空,整个人陡然下坠!
“师兄!”周桑柘大吼着拉住了他。
碎石崩陷,芬格尔吊在了半空中,他急促喘息着低头看去,只见下方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而火焰映照出了穿着白骨的铁灰色尖刺!
这是一个防盗墓者的陷阱,看起来已经收割了不少人的性命。
“谢……”芬格尔还来不及说完,甬道里陡然响起密集的破风声!
“呜!”周桑柘拉着芬格尔,在上方来回翻滚避开了大多数箭矢,却还是被两只箭矢刺入了手臂和大腿。
芬格尔身子壮硕,两百多斤,比两个周桑柘还重,但对于混血种来说本来这不算难事的,可周桑柘手腕处本就有伤,现在大臂接近肩头处还中了一箭,伤口在如此重压下立刻崩裂开来!
“傻姑娘!你怎么样!?”芬格尔焦急的大吼,同时不断尝试着在光滑断面上寻找借力处。
可他一动,就更增加了周桑柘的负担,那伤口开裂声像是白纸被撕裂,血液迸射声像是摇晃过的啤酒开瓶。
芬格尔顿时被喷了一脸血,他嘴唇颤抖着抬头看向周桑柘。
周桑柘俏脸煞白,狠狠咬着红唇,甚至咬出了血,但那只手却固执的不放开。
芬格尔又看了看下方密集的尖刺,深吸了口气说:“放手,我有信心躲开尖刺!”
“不行……”周桑柘嘶声开口,“那些火,说明下面有白磷之类的东西,气味有毒,这里至少十米深……啊……”
她痛呼一声,接着说:“师兄,不借力,你跳不上来了的。最后,就算躲开了尖刺,也只会被烧死或者闷死在下面!”
“你的手断掉也拉不住我!还不如让我搏一搏!万一……万一把你也拉下去,我们都会死的!”芬格尔吼道。
“我,不放……”周桑柘嘶声道,她再次咬着红唇发力。
她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手臂和手腕的伤口彻底裂开,甚至被撕扯得更大,血如泉涌,滴滴答答的落了芬格尔满脸。
像是暮色里一场粘稠而刺人的雨。
“别犯傻了!”芬格尔满脸惊骇,嘶吼道:“我可不要……”
“我可不要女孩为了我而死啊!”
周桑柘脸色愈发惨白,手上力道却没松半分,她凄然一笑说:“被师兄你猜对了……”
“你在说什么?”芬格尔焦急的问。
“就是木石头啦……”周桑柘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眼睛半睁半闭却又咬着红唇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她接着说:“其实……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师兄你知道,我是混血,我母亲是夏洲人。”
“夏洲有个成语,叫,木人石腹。”
“就是说木头人,石头心……意思是,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血把她白皙的手臂染满了猩红色,些许血液落入芬格尔惊讶大张的嘴里,他突然回想起落入水银池后有一段时间里他饥渴的像是沙漠里的旅人,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然后,他就尝到了一股甘甜的味道,像是清泉,像是甘霖……
就和周桑柘血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你的血?!”芬格尔震惊的抬头望向周桑柘,“是你喂血,救了我!”
“我的血很特殊,对于混血种和普通人有很不错的治愈能力和一定的强化能力……”周桑柘声音越发虚弱起来,“对龙类来说,也有很强的吸引力。”
“靠这一点,我才把那三代种成功引入了陷阱里呢。”她眉眼弯弯如月,笑得颇有些骄傲。
“师兄,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周桑柘说,“死也不会的。”
她的黄金瞳夺目如星,冷白的俏脸第一次显露出让芬格尔都动容的坚毅和倔强,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女孩,此刻竟如蒲苇般坚韧。
她凄然的笑了起来,芬格尔好像又看到了那满树的花,再次为他盛开。
“别拽了,交给我!”芬格尔暴喝一声将周桑柘拉了下来,随后言灵在瞬间全开,紧紧抱住周桑柘后双腿在光滑的墙面猛蹬,发力之大竟将坚硬的墙壁都踩出了个大坑!
他借着这股大力一跃,猛地扑向深坑的另一边!
……
两人从密道的出口爬出来时,周桑柘已经完全休克。
当救援队车灯在天光乍现时从地平线处亮起,几乎虚脱的芬格尔却跑的像是奔狼,他背着周桑柘冲向救援队,在救护车前狠狠摔倒,却紧紧护住了背上的女孩。
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后来,芬格尔再不出席那些奇奇怪怪的活动,也再未和数不清的女孩谈笑风生。
他一有空就会去找那个软软糯糯的女孩,陪她收拾图书馆,陪她整理教案,陪她吃饭喝咖啡。
他们随时随地,除了上厕所和回宿舍睡觉时,一直都像是连体婴儿般,手牵着手。
就算满是汗水,就算炎热难耐,就算冬日冷风侵袭;
怎么也不分开。
“芬格尔师兄,其实我每次在图书馆摔倒……都是装的。”
“这个我知道。”
“你参加活动,我都会去看你。”
“我发现了。”
“其实……好几次被你撞倒,洒了教案被副校长处罚,也是我故意请他演的戏。”
“好家伙!苦肉计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回忆结束,芬格尔也喝完了酒。
“周桑柘的血很特殊,或许这就是她最后能引导变为死侍的同伴们,把你送出海面的原因。”夏弥说。
芬格尔抬头看向那副画。
周桑柘、吉格斯、莉莉、恩雅、阿伦斯五人的残躯汇成了残破却坚定有力的手,将他从深海里一路捧着,冲向海面。
“原来我是这么得救的……”芬格尔仰头抬起酒瓶,又抖落了里面仅剩的几滴酒。
画面定格在周桑柘凄然残破的那抹笑,被海水彻底掩盖之前。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啊。”
那曾承诺过“死也不会放开”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
只为了让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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