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来到骊珠洞天历练的宁姚,随意挑了条僻静小巷边走边看。
结果她却无意撞见了正捧着一方青色玉玺陶醉欣赏的大隋太子高煊。
锦衣少年的眼角余光,其实也早早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少女。
少女头戴遮颜的帷帽,腰配一柄绿鞘狭刀和黑色长剑,步伐沉稳。
显而易见,她绝不是小镇本地居民。
定然是跟他一样来此方天地寻宝的外来者。
既然是同为掠夺机缘的外来者,就要更加小心提防。
毕竟同行是冤家,他们这些山上人为大道争缘,互相下黑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自己此刻财已露白,而这黑衣少女还好像没看见一样,不闪不避继续往这边走来,明显有些来者不善。
不过高煊心中却没有太多紧张。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来到骊珠洞天。
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无须老人。
老人乍一看慈眉目善,但细看下来就能感觉到他的气势如渊,一副卓然不凡的高手风范。
大隋御马监掌印太监,吴钺吴貂寺,山巅境武道大宗师。
有这位吴貂寺陪着,高煊在心中并没有把这个浑身散发着冷峻气息的少女当做威胁来看。
这位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的老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小主的不以为然。
他便用阴柔的嗓音轻声提醒道:“殿下,此人一看就非等闲之辈,还需您多些慎重。
毕竟在这片洞天,我这等武夫体魄,虽没有纯粹练气士被压制的那么惨,但依然难以全力施展开来。
浑身窍穴一旦大开,洞天灵气就会如海水般倒灌,稍有不慎,就会让我气息失控,身死道消。
当然,咱家身死固然事小。但如果不能把殿下周全的带回大隋,我死也无颜去见高氏的诸位祖先。”
锦衣少年笑了笑,
“吴爷爷,你出宫之后,话倒是变得多了。”
不过高煊听了老人这一番诚恳的话后,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收起了那方玉玺,将它装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子,系挂在腰间。
但是他依然站在小巷中央,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身为天潢贵胄,他何须给别人让路。
看着自家少主听进了一些话,吴貂寺便不再言语。
宁姚也稍稍放缓脚步,微微侧身,准备从高煊一边通过。
只是她那双帷帽后的眼神,依旧充满戒备警惕。
就在她将要与高煊擦肩而过之时。
老人却骤然一声怒喝,
“大胆!”
他这吼声如惊雷炸起,随后用背轻轻一撞,以巧劲将高煊推向一边,同时左手张开五指伸手一挡。
手心处传来一记沉闷的撞击声后,一捧石头粉末在他掌心簌簌下落。
远处有人投掷飞蝗石,直击向锦衣少年的头颅侧面。
如果不是吴貂寺挡的快,高煊现在可能已经是具无头尸体了。
来不及细想少女与远处刺客的关联。
吴貂寺只想立即排除周围的所有隐患,以保证太子高煊的安全。
他右手一拳轰向那个黑衣少女。
宁姚略作犹豫,没有拔剑出鞘,只是脑袋一闪,刚好躲过这势大力沉的刚猛一拳。
拳风烈烈,瞬间将少女的帷帽吹乱。
高大老人变直拳为横扫,拳头正好砸向少女的脑袋。
少女只得迅速抬起剑鞘,挡在拳路之前。
黑剑自动出鞘三寸,流露出浓烈剑气与拳风相抵。
下一刻,少女整个人侧滑出去十数步。
宁姚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扶正了头顶有些歪斜的帷帽。
她有些生气。
少女转过身,望着那个还在左右张望的高大老人,一板一眼说道,
“如果不是我挡的快,刚刚那一下,就已经死了。”
老人置若罔闻,不再管已经远离己方的少女,继续找寻那个出手之人。
小巷一侧高墙之上,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人。
不过他的手臂却极其粗壮,肌肉如山。
腰间悬挂两只袋子,装着满满当当的飞蝗石。
他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好像就是在说,之前的偷袭,其实只是提醒罢了。
这高瘦男人阴冷的视线,掠过少女身上的时候。
男人咧了咧嘴角,舔了舔舌尖,眼神炙热。
看到这讨厌眼神的少女呵呵一笑,心中一念而动,黑剑随之出鞘。
这时,一个青衫少年的身影也如鬼魅一般来到男人身侧。
在后者吃惊的转头时,苏尝一拳将这蒙面汉子轰下墙头。
感觉被攻城锤撞上的汉子,不可避免的倒飞而下,正好撞上宁姚的飞剑路线。
一拳一剑。
这刚才还在嚣张跋扈的刺客,便如死鸡一般落在巷子中间。
飞剑回到宁姚身边,环绕着她急速旋转,如稚童撒娇一般。
她没好气道,“滚回去!”
飞剑立即归鞘。
大隋主仆二人,呆若木鸡。
太子高煊是震惊于自己刚刚不以为然的少女,如今显露出的这一手惊人飞剑术。
而年老宦官则是震惊于那青衫少年仿佛不受洞天压制一般的鬼魅身影。
只有同为武夫的他,才知道能在小镇中做到连一个金刚境武夫刺客都难以反应的速度,到底有多难。
不过他很快就看见了少年腰间悬挂的那枚小小的碧绿竹签,眼神露出一抹释然。
原来是有坐镇此方的圣人庇护,怪不得不受太多洞天压胜的苦难。
疾驰赶来的苏尝,身形也落在小巷中。
他缓缓走到杀手尸体附近,蹲下身,摘下对方的面巾,却只看到一张奇怪的脸庞,无眉无鼻,脸上有刺字。
只有被判以劓(yì)刑的刑徒才会做如此打扮。
苏尝看了看一边的锦衣少年和无须老人,又看看另一边的黑衣少女,有些无聊的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是你们这群山上人在这打生打死,我就不用着急跑过来查看了。”
他刚才感觉到动静,还以为是有外来人失心疯了,准备不顾凡人死活悍然出手。
想让齐先生最后几天清净一些的苏尝,自然不能不管。
但他来了一看,才发现冲突几方都是山上修士。
而且剩下的这两方,即使苏尝之前不认得,从现在的情景,他也能根据记忆推断出小巷双方分别是什么人。
大隋内监吴貂寺和太子高煊,以及剑气长城宁姚。
高煊此时的目光也看见了苏尝腰间悬挂的碧绿竹签。
他眼神炽热,从老宦官身后走出来,对那竹签轻轻一作揖,才抬头对苏尝礼貌的问道,
“敢问可是山崖书院的齐先生弟子?”
“弟子不算,算学生吧,叫我苏尝就好。”
苏尝随口回答。
“感谢苏公子刚才的出手相助。”
高煊虽然没懂苏尝为什么否认弟子,只承认学生一说,但依旧保持着皇家的礼貌,
“可否请苏公子你帮我向齐先生转达一下,就说高稹想请齐先生去我大隋书院讲学。
我大隋愿意以‘国师’之位待之。”
“不用转达,我就可以替齐先生回答你,他不会去的。”
对于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苏尝直接给了答案。
“为什么?”高煊有些错愕和不甘。
“对于之后的事情,齐先生早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首先刚刚明明两个人出手,你却只谢了我一个人。
其次,你看起来对我很礼貌,但请我办事时,却连真名都要向我隐瞒。”
苏尝随后翻了个白眼,
“最关键的是,从我出现起,你到现在因为嫉妒和不满已经骂了我八遍了。”
高煊一时有些哑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如此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刚想回头对那位黑衣少女补上一礼,好保全自己大隋太子的一丝颜面。
但是那手按长剑的少女却只冷声道,
“讲完了吗?该我说了吧!”
宁姚没有理睬那尴尬僵在原地的锦衣少年。
她的视线只是盯着那个无须白面老人。
她神色极为不满,
“方才不是我挡的快,就死在你手下了。
虽然你想杀人是为了保你主子安全,但是作为路人经过的我觉得这样不对。”
锦衣少年看着冷峻少女,眼神真诚道,
“我叫高煊,是大隋太子。吴爷爷若有得罪之处,我愿意向姑娘道歉和补偿。”
吴貂寺站在高煊身边,听着太子殿下为他说出服软的话,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少女对此依旧无动于衷,手也依旧按在飞剑上,继续对老人说道,
“若是在外边,面对一位武道大宗师,我绝非对手。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要御使飞剑,你必死无疑。”
无须老人冷笑道,
“如果不是那位苏公子先手打了刺客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那名刺客不知道你能驾驭飞剑,以他那副金刚武夫体魄,只要护住要害,任你刺十剑又如何?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比他高出两个境界的我?
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才说得出来‘必死无疑’四个字。”
宁姚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悄然扶住刀柄,
“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更讨厌跟人辩论。不然我们打打看,谁赢谁有道理,如何?”
随后她又瞥了一眼在一边看戏的苏尝,
“既然圣人只让你保护普通百姓的安全,那么此事,就不用你管。”
苏尝呵呵一笑,理都没理她,只是身形一纵,又回到墙头上继续吃瓜。
他此刻在心中感叹,这语气态度不亏是以身养剑的宁姚。
就像她格外欣赏的那块比其他三个牌匾,字迹更加恣意妄为、没有太多规矩方圆的“气冲斗牛”一样。
宁姚的字典上好像也没有过刚易折四个字,只写着一往无前。
希望她待会儿还能保持这副模样,别跟他记忆里那样输太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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