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教拳师父的苏尝大大方方的领受了这一礼。
然后他也没有跟陈平安废话,直接拉开拳架,在小院里以极慢的速度踏出七步桩。
青衫少年的每一步,都在结实的土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七个角度各异,但皆稳重如山的印记,便留在了陈平安的小院里。
走完一遍桩的苏尝回头问草鞋少年,
“记住了吗?”
陈平安点点头,“记住了七八分。”
苏尝颔首微笑,
“很好,可以忘记了。”
“咦?”陈平安有些茫然。
不想用嘴解释,而是用行动告诉他的苏尝再次走了一遍桩。
只不过这次是正常速度,而且添上了他金身还未圆满时的拳意。
“记住多少?”苏尝又问。
“五六分。”陈平安表情有些低落。
他眼神极好,能感受到苏尝这次的拳架好像又有些不同和变化。
“好。你已经渐入佳境了。”
令陈平安没想到的是,苏尝听到他的答案后反而显得有些满意。
随后青衫少年又走了一趟拳。
这一次他是以金身圆满之意极速出拳,迈步走桩间,拳影和身影尽皆虚幻。
这次不需要苏尝问。
陈平安就直接垂头丧气的说,
“一点都没记住。”
何止是没记住,是根本就看不清。
陈平安头一次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眼力,在苏尝面前显得是那么无用和不堪。
不过看着苏尝缓缓消失的连成一片残影,陈平安又莫名有种自己学会了什么的奇妙感。
“很好,你已经快要入门了。”
更令陈平安惊愕的是,这次苏尝的夸赞反而更加明显了。
青衫少年再次回到走桩起点,他缓缓说,
“步伐只是最基础的部分,现在别想怎么走,只仔细看我身上的拳意流淌和呼吸变换。”
苏尝再次踏着刚才的脚印走了一遍
这次他的速度又变得有些缓慢。
青衫少年每一次呼吸和出拳,拳锋与鼻翼间都有金光在闪。
陈平安眼神尖,他隐隐发现苏尝身上的金光除了圆满之意之外,还多了一份巍然不动的沉淀。
而一旁的宁姚则直接轻声感叹,
“宗师气魄,可见一斑。”
她还有些心里话没说出来。
那些人都说我宁姚的剑道天赋逆天,可我怎么觉得你苏尝在武道上的发展更逆天啊。
她左思右想,觉得在同境同阶段,能在教拳时就能表现出如此气魄与风范的。
当今天下,或许一掌之数都数不出来。
可能只有那个女子武神的徒弟曹慈,在同境之时,会有些类似的无敌风范。
不知道自己回了剑气长城之后,能不能瞧见他们两个年轻一代武道天才的对战。
爱打架的宁剑仙,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期待感。
而一边初步开始练自家梦中剑经的刘羡阳还在打哈欠。
听见宁姚夸赞苏尝的他,只是耸耸肩,丝毫没有半点羡慕与不甘。
兄弟牛就是他牛,兄弟越牛他越牛。
兄弟以后牛上天,那我刘羡阳也算是牛气冲天了。
听见苏尝叮嘱的陈平安,这次果真没有去看青衫少年的脚步,甚至没有看对方怎么出拳。
只是专心看着苏尝的拳意流淌间的瞬息万变。
他觉得自己看的眼花缭乱神迷目眩。
“记住了吗?”
“忘完了!”
这种如大河奔流、浪花片片各不同的拳势根本记不住好吧?这是人能记住的?
“那就好了,你学会了。”苏尝满意的点点头。
一个人一种拳意。
亲眼看见并体验一个修炼同样拳谱,并且走的很远的武夫练拳。
看见对方身上的拳意流淌,对于眼神极好的陈平安来说,就已经收获满满了。
只需要借鉴出拳的感觉,不需要照搬出拳的节奏。
“就像某位叫齐白石的画家曾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苏尝眼神认真的传授道,
“陈平安你体验到了撼山拳的感觉就行。
其他的都别在意,就只管出拳和练拳!”
随后他又展颜一笑,
“毕竟撼山拳就是给你这种笨蛋练的啊。相信自己,你已经悟了!”
陈平安挠头,心想我悟了什么啊?
虽然感觉苏尝说的有道理,但又有种莫名的上当受骗感。
还不等他说什么,苏尝就把他推到走桩的起步脚印前,
“你去打一遍。”
陈平安慌里慌张的踩着青衫少年留下的脚印,凭着感觉和印象,胡乱打了一遍拳。
他自己都觉得打的极烂。
一旁的刘羡阳都已经捂眼睛不忍去看了。
大头少年觉得看了苏尝的轻松写意、霸气外露拳脚在先,再看草鞋少年的这套王八拳简直伤眼。
但是苏尝却笑着点点头,
“继续打,打到什么时候一口气七步走完,脸不红气不喘,身上也没有生涩不适感。
什么时候就初步熟练了。”
说完苏尝就转身走了,一点也不对这个临时弟子有什么留恋。
他还急着去李家给母牛按摩挤奶做雪糕甜点呢。
留在原地的陈平安挠挠头看向宁姚,
“宁姑娘,我真打的还行吗?”
宁姚点点头。
苏尝说的自然是真的,陈平安确实已经到了感受拳意的阶段。
只不过她有些狐疑的看着陈平安。
这个四肢与大脑不协调的家伙,想要练好这看起来很粗浅,但又被苏尝发挥极好的拳谱。
得练多少拳?
一百万?
过足了cos张三丰瘾的苏尝开心的走了。
而一个想要去宋集薪家的白衣男人,却正好路过陈平安家的小院。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就知道这是那个苏尝留下的。
事实在前,这位大骊藩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圣人学生的武道底子打的确实不错。
但是,他看了一眼陈平安打的拳,只感觉虽然有些拳意理解,但拳法真是粗鄙且一般。
如果是真心教,还教出这样的拳,那个苏尝未来肯定没有什么上限。
收回目光的宋长镜走进了隔壁小院的屋中。
他一进屋,那个一向梗着脖子看他的不省心少年,却破天荒的向他低下了头,
“叔叔,我求你一件事。”
“哦?”
头一次看这小子低眉顺眼的宋长镜眉头一挑,
“什么事?”
“教训那苏尝一顿。”
宋集薪咬着牙说道,
“他威胁稚圭。”
宋长镜微微一笑,随后一巴掌扇在惊愕的少年的脸,
“一个女人就能让你低头?别忘了,你可姓宋,大骊王朝的宋!
你真以为你是那个督造官的私生子了?做事那么小家子气?!”
听到对方提及自己最重要之事的宋集薪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抬眼冷冷的盯着自己这位叔叔。
宋长镜看着他的眼神,眸子中闪过一丝欣赏,
“很好,这种眼神才像是我们宋家的种!”
然后他又淡淡一笑,瞥了一眼想要扶宋集薪又惴惴不安的稚圭。
这位早在来之前,便受到某位崔国师委托的大骊藩王淡淡一笑,
“小小心结,我一手帮你打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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