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听到阮秀的主动请缨,还没来得及夸赞她义薄云天的及时雨行为。
这个青衣少女自己就把气势弱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充当铸剑师傅,也是第一次补剑。
要是做的不太好,你可不要见怪。”
苏尝心说你这个曾经主持铸过四大仙剑的火神转世,我都不信的话还能信谁?
不过他并没有与这位宿慧还未完全觉醒的阮秀过早点破这件陈年旧事。
因为这些过于详细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想起来更好。
一点点接受,一点点如浇幼苗似的滴灌。
远比一盆水哗啦啦浇过去,随后撒手不管要更加健康稳健。
也更能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在人性与神性之间做出最终选择。
而且这位火神转世的青衣少女,也与生而知之的江湖共主李柳完全不同。
后者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转世,这一生转修凡心,做一个凡人少女。
而阮秀则还处于心性未定的阶段。
随意以详细的前世记忆扰乱她的心境,只会让她人性与神性过早失衡。
于是青衫少年只是微笑着鼓励道,
“秀秀姑娘,我相信你的,尽力而为就好。”
阮秀使劲儿点点头,紧紧捏着自己的一双小拳头。
她胸前的峰峦叠嶂,也随着大力的吸气而再度波澜起伏。
少女似是给苏尝,也是给自己保证似的认真说道,
“一定尽力的!一定尽力的!”
看着她小脸都要因为用力而憋的红扑扑,苏尝有些哭笑不得。
他摆摆手,安慰道,
“也不用那么尽力…”
青衣少女觉得自己太过使劲儿的样子,可能看起来有些不雅观。
她便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额发,
“最后新剑定型的时候你可以来旁观。
如果可以的话,由你敲下最后一锤就更好了。
毕竟是你自己的剑。”
看着谈及铸剑之时便与吃零嘴一样神采奕奕的少女。
苏尝点点头,然后弹了弹身边的小剑天理。
里面的小剑灵一见到面前的阮秀,便开始喋喋不休的跟他说着骚话,
“主人,这位可比我原主人雄伟壮观多了哈!
“以我之前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我可以保证没有半点弄虚作假!”
“这位姐姐的胸前丘壑,可藏龙可卧虎啊!”
青衫少年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它捏在手里,然后用另一手里的真剑胚使劲儿敲了敲这个骚剑灵。
被主人奖励的小剑灵便也顾不得其他,开始M兮兮的哼哼,
“太用力了,嗯,轻点。”
在把小剑灵治服帖之后,苏尝才把它与银色剑胚一起交到阮秀手里。
随后他还特别叮嘱道,
“我这黑剑剑尖,因为负有牌坊楼上的冲牛二字,所以特别硬气。
还请秀秀姑娘锻剑补剑的时候,尽管大力锤击,越重越好。”
听到他这话的阮秀有些茫然,换作旁人都是生怕铸剑师把剑捶坏了。
怎么到苏尝这里就是生怕她下手不够用力?
不过看着少年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位此生第一次接手铸剑补剑活计的火神少女,便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苏尝忽略掉已经被彻底激发M属性的小剑灵所喊的“不要怜惜我,用力!”,低头看了看井中。
如圆月的水井里,月心处有一只寒水蟾和一只丑陋的青蛙。
蟾蹲在青蛙头上,继续观着天,看也不看脚下曾经高高在上的那张脸。
看到他有些好奇的瞅着水井中的画面,阮秀边在一旁解释道,
“这只寒水蟾在齐先生用言出法随将那许氏妇人变为青蛙时,机缘凑巧受到了些点化。
现在已经隐隐有些要觉醒月宫种的气象了。
于是我爹便与它做好了约定。
以后它帮忙镇守阴沉河水,给铁匠铺提供更好的淬火寒水。
我爹则给它提供庇护,让它安稳修炼。”
随后青衣少女轻轻笑道,
“说起来这只被叫做圆月的寒水蟾也有个特别的癖好,就是每隔一两天就会从井中爬到井沿边散步转圈。
除此之外,它什么别的也不干,就是抬头看天。”
“可能它是觉得天之大,一眼看不下。所以才要多看几眼吧。”
苏尝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随后他指了指自己,
“就跟我差不多,我以后估计也要出门看看外面的天地有多宽多大。”
手中握着断剑和剑胚的马尾辫少女闻言有些怅然,
“苏尝,你以后要离开小镇吗?”
阮秀从自家爹那里听过只言片语,知道骊珠洞天是迟早要落地与外界接轨的。
可是现在听见青衫少年骤然说起要出门看看的事情,她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心慌。
如果苏尝离开了,那自己与她合开的铺子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做不好怎么办?
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
眼看青衣少女逐渐低落下去的表情。
苏尝打开瓷箱拿出一根雪糕,喂到了她的嘴边。
少女虽然心中还有忧思百转,但是美食在前,一点也不妨碍她一口含。
青衫少年看着吃到甜味雪糕便表情慢慢明丽的少女,清清爽爽、明明朗朗的笑道,
“这个小镇里有我的家,我的两个铺子也都开在这。
我之后还要在这里买山,有些可能拿来养牛,有些可能拿来种田。
所以我只是出去转转,怎么会家不要了,产业也不要了,一去就不复返了?
那每到年关谁给我家贴对联?”
听到苏尝的话,少女眼神中的忧愁再无半点。
类似的话,她好像也听自己爹说过。
爹说人这一生,尤其是少年时期,就应该多出去转转。
否则一生逼仄(zè)于方寸之间,哪能把自己心中的期待、好奇、乃至不满都给好好发泄和舒展。
憋太久,人会像没有根系可发展的树一样枯萎的。
已经将雪糕接了过去的阮秀想到这,便笑着说,
“对联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回来贴比较好。”
随后她又小声补充道,
“如果真有事回不来,我给你贴也不是不可以的。”
青衫少年干脆利落的说道,
“千山万水也会回来看看的。”
不需要别的原因,因为家就在这边。
已经细细品味完第四根雪糕的青衣少女,琢磨着少年刚刚所说的话。
想起某一句的她忽然问道,
“苏尝,你刚刚说两个铺子,我们不是就合开了一个甜点铺吗?”
闻言的少年微微一笑,随后运转真武山请神之法,拍了拍腰间的虎符十二转。
于是某个正打算专心闭关的金甲神人,便被苏尝给叫了出来。
“秀秀姑娘,我另一个合伙人它也见过的,叫李柳,是与我同在学墅里学习的李槐的姐姐。”
阮秀一边在想李柳、李槐分别是谁,一边打量着面前的金甲神人。
后者则看了看她手腕上的赤龙火镯和手中的雪糕棍,又看了看她那双隐隐含着大道威压的眸子。
它的明悟就在一瞬间。
火…火神转世。
又是至高大佬,我居然还腹诽过她是普通凡女。
现在跪下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阮秀此时还没想起来谁是李柳,只是隐隐感觉与对方有些冥冥中宿敌感。
她有些疑惑的指了指那颤巍巍的金甲神人,
“它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啊?”
因为对方好歹是苏尝请出来的神灵,她就没用那能看透心灵的天眼。
知道自己天生火神之体的少女,觉得这样看对方冒犯肯定算不上,只是怕少年误会而已。
“可能是太激动了吧。”苏尝淡淡的回答。
阮秀并没有去细想少年这句玩笑话,只是盯着瑟瑟发抖的金甲神人好奇的问,
“那位李柳姑娘是什么模样?”
神人一脸木然,心说这种完蛋问题怎么会推给我这个跑腿的卒子?
它结结巴巴的说,
“在下只是瞥了一眼,没什么记忆了……”
事到如今,它都不敢以甲部佐将自称了。
只想让天下最牛批的主上把自己当个屁放了,好让它回虎符十二转里去。
以后它保证在能与两位至高谈笑风生的主上面前,服服帖帖,乖乖巧巧。
别说看一天雪糕,就是看狗屎它也是愿意笑呵呵守着的。
就在金甲神人被对它回答不甚满意的阮秀盯的头皮发麻的时候。
苏尝终于出声给这个已经全然没了半点傲气的神人解了围,
“李柳姑娘长什么样,以后秀秀姑娘你见到了就知晓了。
而我与她开的铺子所卖的东西,其实秀秀姑娘你之前也见过提到过。”
在阮秀回忆的目光中,苏尝笑着说,
“秀秀姑娘之前在青牛背上,不是说瞧见过我给宝瓶做过的纸鸟之类的小东西吗?
我给李槐其实也做了不少,除了玩具还有棋牌之类的。
他姐姐李柳看得多了,便觉得这些东西以后大有销路,于是主动提出与我合伙开棋牌玩具铺。
而我正好早有此意,觉得可行,便答应了下来。”
听见苏尝的话,阮秀便想起了那天自己吃糕点吃的入神,听见水声才发现有个半赤裸的少年在摸石头的画面。
回忆起这件事的青衣少女,脸上微微泛起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点点头,自己当时确实说过那纸鸟一事的。
只是觉得那些东西好玩归好玩,但是不能吃。
她当时还是更好奇什么是蛋挞布丁,以及苏尝后来许诺的甜点样品。
因为回忆起往事,眼神柔和下来的阮秀,便不再去看那一个多余字都蹦不出来的金甲神人。
后者在苏尝的允许下,顿时如蒙大赦的一溜烟儿回到了虎符里。
阮秀被它滑稽的模样逗的笑了笑,随后看向青衫少年,
“能与苏尝你一起开铺子。那个李柳姑娘自然也有不凡之处吧?”
苏尝点点头,没有隐瞒,
“她是水神转世。”
生而知之的李柳是早就知道阮秀的身份的,起初参与合伙铺子就是为了与阮秀一争。
只要帮她在家人面前遮掩,她是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在曾经的死敌面前被揭穿的。
或者说求之不得。
而告诉阮秀关于李柳的身份,也并无大碍。
一个名讳并不能让她想到太多事情。
少女脑海里应该早就有这些模糊的概念。
事实也是如此,听闻苏尝回答的阮秀再次点点头。
随后她脸上就露出一抹恍然,
“以前的事我虽都不怎么记不得了,但水神又或者说江湖共主这个名讳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怪不得我听见她的名字,隐隐有些不舒服,原来是曾经的死敌啊。”
还不等青衫少年说些什么。
她便又轻轻笑道,
“我还说是干什么呢,原来只是开个小孩子的玩具铺。
还以为是来抢我的糕点呢!”
在青衣少女心中,只有喜欢的糕点最不能轻易与人分享。
其他事情便无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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