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真正为他所用。
谁在虚为委蛇,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
如云长、益德、子龙,出身底层,才会和他一条心,将统兵之权,委以他们刘备才放心。
君不见,魏国曹睿继位后,曹操那帮功勋之将,死的死,老的老。
王侯宗亲要防范,不能受托重任。
夏侯氏、曹氏,人才不济,以至于曹爽那般庸才,也能登临高位。
曹魏的中军,边军渐渐滑落士族手中。
军权旁落,那就只能完犊子了,辛苦数十载,反为他人做嫁衣,任谁都受不了。
左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一个人无法统帅军队,必须需要大量军官军吏,军中调度又需军官,断文识字。
天下识字者,百里挑一,且多数出身士族、豪族、商贾,市井游侠能识字都极少。
何况衣不遮体的黔首百姓。
刘备沉思一会儿,
转头对牵招说道:“子经,让你挑选家中无长亲的少年,以及家贫无力抚养的孩童出来,办得如何?”
牵招回答道:“已挑选千四百三十一人,安置在平原县郊边。”
又旋,牵招忧虑说道:“玄德,我知你好意,想抚养幼儿,可去年征济南耗资颇大,又安置流民与降卒,钱粮几乎见底。”
“不然,去岁我也不会催你,尽早结束征伐。”
“今年又要治理济南,去年出兵收获的钱财,怕是要全投入其中,养着千口干吃饭的人,实在得不偿失啊!”
牵招劝说道,身为功曹,没办法驳回自己的主君。
只得通过旁敲侧击,让刘备了解郡中财政钱粮,着实困难。
每一株钱,都要细数着用,要不是手握盐、糖之利,恐怕今年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钱花没了。
养军、养吏,皆需要不菲的支出。
刘备摇头拒绝,就算勒紧腰带,也要将这些少年孩童养起来。
想了想,打算稍微透下底,也不至于使下边官吏一头雾水。
沉吟片刻,道:“我欲效老师卢子干,立一少年堂,可惜我儒学浅薄,只好请散吏教他们识字,我择闲暇之际,教他们武略,有一技之长。”
“当年求学在卢师门下,若无老师,焉能有刘备今日。”
刘备说的倒是实话,许多涿郡的豪族托关系将子弟送进卢植门下,虽然同窗不少,他求学时也没有引得卢师注目,在学子中脱颖而出。
但能结识公孙瓒,也算收获颇丰。
“遣军吏入堂监管,平日少年们学字习武,空闲时帮百姓务农劳作。”
刘备看了眼牵招,又复道。
而牵招神色复杂,本能的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二三来。
见刘备拿名著海内,士之楷模的卢植出来做借口,就更说服无力了。
卢植的名声太大。
刘备身为门下弟子,做事效仿老师,别说豪强,就算士族,也挑不出什么过错来。
牵招只好应允:“喏!”
刘备摇摇头,暗地里叹息。
读书识字的垄断权,掌握在士族与豪族手中,没有他们同意,根本就教不了。
除非刘备愿意,一个个手把手亲自去教黔首百姓识字。
西汉开始,为了国家选才,孝武皇帝置设了,不少的官学,让人去学习律法。
学成后,可为小吏,算得上吃国家饭。
可是入学标准,必须是豪族子弟、吏属子孙,至于百姓,不在规则之内。
礼不下庶人,不是单说怠慢百姓,而是礼与百姓无关。
庶人百姓,只需服役缴纳赋税,然后活着就可以。
至于享受优待,那是更高一级的“士”才有的待遇。
从那时到现在,规则律法,从未改变啊!
观念自然,也同样未变。
刘备笑了笑,轻抚牵招后背,知道他其实担心自己,犯天下之不韪。
被人猜到用心不良,欲绝人根基。
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搞得蜚言奇臭。
远的不提,眼前董卓就是这般身败名裂的。
以为军权在握,想抛开袁氏故主,自己做权臣,掌控朝廷,结果被天下士族抛弃,诸侯联军起兵讨伐。
雒阳待不住,只能灰溜溜的跑回靠近凉州的关中长安。
毕竟,军卒再怎么能打,可治理朝政,还是得仰仗士族和豪族。
麾下的粗糙军汉,只懂拔刀子砍人。
再去抢妇人与钱财。
运气好,能稳住时局,等军汉家中过一两代,将钱财转化成学识,或许就有官吏可用了。
可董卓有那种规划,又有那时间等吗?
没有。
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人泄愤,烧皇宫、掘帝陵。
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恶果也要自己吞下。
带着部将和士卒,踞炉炭上,进无可进之路,退无可退之地。
没有吕布反水,他也控制不了多久。
熔金铸钱,只是无奈的手段。
刘备之前远远见过董卓一面,听说其十分仗义,对于提拔过他的旧主张奂,哪怕明知厌恶他,也派兄长送去百匹细绢。
奈何蹿升登顶,把以前的作风,忘得一干二净。
刘备不知道董卓,演的太久,有实力了才终于摊牌。
还是被唾手可得的权利,迷花了眼。
总之,刘备深以为戒,管住自己的欲望。
别倒在开香槟的半场,多学高祖刘邦,入了咸阳,见了六国美女与天下珍宝,也有毅力退走。
不要去抢孤儿寡母,让别人心甘情愿献上来的,才能放心。
过于好人妻,满足心理癖好,觉得纳的不如抢的香,历史上曹操宛城之败,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夫人阴氏,已到最佳生育之龄,或是时候分出部分精力,放在子嗣上了。
刘备微微颔首。
随即又想起一事,吩咐简雍说道:“叔父病逝前,托我多照料德然,眼下天下纷乱,叔父一家远在涿郡。”
“宪和多派些人,替我走一趟,将他们带来平原安置,让德然补郡掾空缺。”
刘备沉默片刻,复道:“回来时,替我麻衣白幡,祭拜叔父,说备已为郡相,能撑得起刘氏的天,请他毋再担忧。”
简雍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如故,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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