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集被惊得目瞪口呆。
从前的盛南锦可从来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盛南锦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没将沈集放在自己的眼中。
甘兴媳妇笑着上前两步,拦在了沈集与盛南锦之间,客气地说道,“表少爷,咱们大小姐今儿出去劳累了一天,此刻已经没什么精神了。您要是没有旁的事,不如让她歇口气养养精神,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竟然当面下了逐客令。
沈集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他涵养再高,这会儿也有些受不住,一甩袖子铁青着脸出了门。
甘兴媳妇见状,心里可别说多痛快了。
从前沈集仗着盛南锦爱慕,对她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别提有多神气了。
可盛南锦看着沈集远去的背影,却只觉得满嘴酸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甘兴媳妇见她神色忧虑,低声安慰道,“您是个脑筋清醒的,既然知道表少爷和三小姐定了亲,就更该将自己摘出来了。如今把话说明白也好,今后还要时常碰面,要是这样不清不楚的,那不是更尴尬吗?传出去也没个体统,对您,对三小姐都不好。”
这些盛南锦当然明白。
她轻轻点了头,失魂落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等到了晚上,甘兴媳妇服侍她吃过了晚饭,盛南锦刚准备歇下,彩笺便匆匆跑进门来,“大小姐,我哥哥让我给您送个信儿。”
盛南锦抬起头来,“出了什么事儿?”
彩笺小声道,“沈家要退掉和三小姐的亲事,老爷没有表明态度,可我哥哥却说这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卫姨娘得知消息后与老爷大吵了一架,接着便晕倒了……”
盛南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甘兴媳妇则不敢置信地道,“这……这是从哪儿听来的?事关重大,别是旁人信口雌黄胡说的吧?”
彩笺摇了摇头,“是肖管事他们嘀咕的时候,我哥哥偷偷听来的。”
盛南锦问道,“你哥哥说……老爷没有态度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彩笺道,“是,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
按道理来说,婚是沈家人提出来的,盛时顺势应下,又选中了盛南纱,也算佳偶天成,门当户对。接着两家开始商议婚事,可见双方长辈对这样的安排都是十分满意的。可刚过了一个月,沈家就提出要退亲,而盛时却没有发火动怒,这是不是已经说明他的心里是赞成这一安排的呢?
也难怪平日里温柔贤淑的卫姨娘会大动肝火了。
自己宝贝女儿的婚事居然就这样黄了,换作是谁能不生气?
盛南锦将目光落在了甘兴媳妇的身上,“想办法查一查,看看沈家退亲的原因是什么?”
这还用查吗?
甘兴媳妇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
她十分不屑地说道,“沈家的做派向来是广泛撒网,重点选拔,先前大小姐和二小姐出了落水的事,最优的选择便落在了三小姐的身上。可随着舅老爷升迁,大小姐在盛家的地位不同于往日,沈家自然就把算盘打到您这边了。您是嫡出的小姐,身份不知比三小姐高贵了多少。何况表少爷这会儿还只是个秀才,就算过了乡试将来走上仕途的道路,朝廷有人好做官,有舅老爷在上头扶持相助,那自然是如虎添翼,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姑太太会想不到吗?”
虽然盛南锦也猜到了这样的答案,可心里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难道沈集这些年在盛家的所有付出,真的只是利益纠葛,没有半点儿真心吗?
盛南锦脸色苍白地道,“你打听了之后再来回我。”
甘兴媳妇痛快地答应下来,“人心隔肚皮,就算沈家真是做的这样的打算,肯定也不会到处嚷嚷,面上还是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不然卫姨娘那边也不好交代。”
以盛氏的跋扈气焰,多半不会将卫姨娘放在眼里,可她却不能忽略盛时的态度。
消息来得突然,原本累得不行的盛南锦瞬间失去了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晌,最终还是坐起了身,吩咐值夜的彩笺点了灯,又帮自己找了本书。
彩笺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表少爷要是真和三小姐退了亲,是不是就可以娶您了?”
盛南锦的心中一跳。
沈集有什么了不起?他真以为盛家是个菜园子,让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以随意挑拣呢?
就算舅舅未升迁之时,她的婚事也不可能由着盛时一人做主,肯定要与惠仲文商议的,如今舅舅平步青云,盛时就不敢擅作主张了。
只要盛南锦不点头,沈集就永远不会达成所愿。
第二天一早,甘兴媳妇带来了消息。“沈家那边说沈集是长子,将来不但要支应门庭,还要一肩挑两房,所以这妻子的人选就尤为的重要。姑太太将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递给祖宗的长辈看,大家都觉得三小姐的年纪太小了,一时半会怕是顶不起内宅管家的职责。”
沈家两个房头只有沈集这么一个男丁,将来他不但要继承自己这一房,还要监管二房。
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既然觉得年纪不合适,早干什么去了?
可见沈家为了退亲,是多么的不要脸了。
盛南锦不满地道,“卫姨娘那边怎么样了?老爷可有动静?”
甘兴媳妇道,“卫姨娘气得病倒了,今天管事婆子去请示,也都被推到了窦姨娘那里。至于老爷……昨儿去了季家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盛南锦点了点头,又问,“表少爷呢?”
甘兴媳妇答道,“表少爷住到了厢房,听说卫姨娘还打发身边的林妈妈去找他,被表少爷给拒绝了。”
看来沈家是打定主意要退掉这门亲事了。
不知盛南纱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盛家这次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盛南锦食欲全无,低头沉思了半晌,“你帮我算一算,舅母大概还要多久能到句容?”
甘兴媳妇掰着手指算了半晌,“若是路上顺利的话,再有半个月怎么都该到了吧?”
半个月……
盛南锦道,“那最近这段时间,就关了澄碧堂的大门,对外只说我身子又有些不好,要是有人来见也只管推了吧。”
甘兴媳妇知道她这是要避开盛家和沈家的牵扯,立刻应了下来。
事情果然与盛南锦的推测相差无几。卫姨娘这一病倒,内宅管事的大权全都落在了窦姨娘的身上,虽然她也是个精明厉害的主,可这些年毕竟只是从旁协助,于家里的大事小情并不十分熟悉,冷不丁地上手自然是手忙脚乱,家里也跟着乱成了一团。
后灶上的菜蔬都不新鲜,府里的一应支出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就连出门的马车也安排得乱糟糟,盛时那边更是连练字的纸也找不见一张,气得发了好大的火……
盛南锦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上门和甘兴媳妇商量着招灶上婆子的事。
人选是甘兴帮着挑的,两个婆子带着自家的两个媳妇,打眼一看就是干净利索之人。等试过菜后,盛南锦就更加满意了。她对甘兴媳妇吩咐道,“你一会儿领着她们去见见窦姨娘,就说这是澄碧堂自己要用的人,今后也只记在澄碧堂的名下,与盛家没有关系。”
甘兴媳妇虽然觉得这样的安排没有必要,但当着仆妇的面,肯定不能回了她的面子。想着就算到了窦姨娘跟前儿,若是她会做人,也该主动将这四人的月例挂在内宅的账面上。
可等她见了窦姨娘,忙得六神无主的窦姨娘居然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让那四人磕了个头便端茶送客了。
甘兴媳妇气鼓鼓地回了澄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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