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回到禅房,吩咐肖管事去安排为盛南绫祈福的事情。她不放心地轻声交代道,“今天香客人数太多,隆昌寺的和尚有限,未必能照顾得面面俱到,若是实在挪不开时间,你就把事情交代好,等过两日再做法事也不妨。”
肖管事也正为这件事发愁,没想到盛南锦却如此好说话,他感激地道,“多谢大小姐体谅,我这就去。”
盛南锦叫住他,让甘兴媳妇拿来一个粗布包袱交给了他,“这是澄碧堂小灶一大早蒸的素饼,你带过去给寺里的和尚尝尝。不管好不好,多少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
这……这也太细致周到了吧?
肖管事一愣,看盛南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慎重。
他抱着包袱心事重重地去了。
甘兴媳妇见状笑着道,“难为肖管事那么灵敏的一个人,却被大小姐的这番细腻心思给震慑住了。您瞧瞧他的脸色,心里八成正嘀咕着以后要怎么办您交代的事儿呢。”
这正是盛南锦的用意。
她今后还要在盛家生活好长一段时间,外院总得有个靠得住的自己人,否则事事都指望方管事,怕是等到猴年马月也办不成。
肖管事才走,季家的一个婆子就在门前求见。
盛南锦听说是季家的人,亲自带着盛南绒和盛南缎到门口迎接。那婆子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白了大片,但精神矍铄,一张白白胖胖的圆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不等人开口,那婆子便笑眯眯地道,“这几位便是盛家的小姐吧?难怪旁人都说盛家的女儿好样貌,我今儿可真是开了眼界,一个个像天仙下凡似的,让看花了眼。”
盛南锦上前两步,客气地道,“外头热,妈妈快请屋内坐。”
那婆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步履轻快地进了禅房。
盛南锦请她上坐,那婆子说什么也不肯,“大小姐赏脸叫一声妈妈,不过是看我年长几岁罢了,我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回头被咱们家太太知道,也要说我没规矩的。奴才夫家姓徐,府里的人都叫我一声徐妈妈,大小姐要是不嫌弃,也这么称呼就是了。”
盛南锦赶忙叫了声‘徐妈妈’,又吩咐甘兴媳妇沏茶来招待。
甘兴媳妇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却被徐妈妈一把拉住,“大小姐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只是这隆昌寺忙成这样,知客和尚都去了大雄宝殿,后面的禅房连个人影也找不到。我们家太太要喝茶,还是自己取火烧的水。大小姐才到,快别忙这些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盛南锦见她都这样说了,也就没有见外,笑着答应下来。
徐妈妈看她的眼神就更加的满意了,语气热忱地道,“太太听说大小姐也到了寺里,原本是想着要见一见的。只是今日要为老夫人请头炷香,这里头的文章有点儿多,繁文缛节,半点儿都马虎不得,太太那边怕是走不开,只能先委屈了大小姐,等回头再给您下帖子,请您到家里玩。”
季家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盛南锦原本就猜到季太太多半抽不出时间见自己,此刻听了徐妈妈的话,便乖巧懂事地说道,“老夫人的事儿才头等要紧,盛家和季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什么时候不能见?等中秋节我到府上给太太请安。”
徐妈妈没想到她如此贴心,心里十分喜欢,笑着道,“大小姐善解人意,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不瞒您说,咱们家老夫人的身子不大好,又正好赶上了整寿,老爷之所以为隆昌寺的佛像镀金身,也是为了替她老人家消灾解惑,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坎。”
原来是这样。
盛南锦正色道,“句容县除了高家之外,医术上就没有数得上数的了。实在不行就从镇江府或是苏州府请了大夫来瞧瞧,再不行就麻烦些,从京城请个御医回来。老夫人多子多福,过两日就会身子康健,平安长寿到百年的。”
徐妈妈听得直乐,“大小姐和咱家老爷是一样的心思,已经从苏州请了大夫回来,也说没什么大碍,让人放心。”
盛南锦点了点头,“等一会儿我也为老夫人在佛前点一盏长寿灯,略尽晚辈的心意。”
季家不缺钱,要点什么灯没有?别说是隆昌寺,便是苏州的寒山寺点上十盏八盏的也不在话下。但盛南锦能这样说,季家的人自然感激。
徐妈妈听得十分顺耳,笑着道,“多谢大小姐,等老夫人好了,我一定亲口告诉她老人家您的这片孝心。”
能跟在季太太身边出来办事,又能在季老夫人跟前儿说上话,这位徐妈妈在季家一定很有身份吧?
盛南锦不敢怠慢,又与她客气了几句。
徐妈妈略坐了片刻,“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可不敢久坐,我这就告辞了。”
盛南锦亲自将她送出门外。
徐妈妈笑眯眯地离开了。
盛南锦悄声对甘兴媳妇问道,“知道这位徐妈妈是什么身份吗?”
甘兴媳妇茫然地摇了摇头,“咱们和季家走动不多。从前太太还在世时,也只出席过两次季家的宴请,当时我还没嫁到甘家来,因此没跟着去,对季家的情况不熟。要不等回了家,问问婆婆?她一定知道。”
盛南锦道,“不用这样麻烦。我看肖管事对季家似乎挺了解,一会儿问问他知不知道。”
话音刚落,肖管事便一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大小姐,我见到了隆昌寺的住持师父。他说今日肯定是做不成法事了,要以大雄宝殿佛像开光及季家请头炷香的事为主。不过他答应咱们,等明日就为二小姐办祈福法会,而且一定庄严肃穆,不会有任何的怠慢。”
盛南锦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等会让三春和尺素他们护送我们回去,你就留在寺里住上一晚,等明日法会结束后再回家去好了。”
肖管事有些担心,“三春和尺素虽然机敏,但毕竟是两个孩子,能行吗?”
盛南锦微微一笑,“怕什么?不是还有季家和孔家吗?咱们搭伴回去,能有什么事儿?”
肖管事一想也对,连连点头道,“还是大小姐想得长远。”
盛南锦便向他问起了徐妈妈的身份。
肖管事大惊,“您确定她叫徐妈妈吗?”
盛南锦道,“这是她亲口说的,我们都听到了。”
盛南绒和盛南缎也在一旁点头。
肖管事道,“据我所知,季家就只有一个徐妈妈,她是季太太乳娘的大女儿,是季太太的陪房,也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季家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不认得的。可惜我只跟外院的管事打过交道,对内宅的媳妇婆子却不了解。”
这也已经够了。
盛南锦让他到外面歇一歇,又吩咐甘兴媳妇烧水沏茶,忙到一半,孔冉和孔太太找了过来。
人一多,禅房就显得有些挤了。像盛南绒和盛南缎这样的小辈,自然只能把座位让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到盛南锦的身后。
孔太太十分愧疚,“你瞧瞧,倒让这两个孩子受委屈了。”
孔冉皱着眉头道,“都怪您,出门之前也不安排好了。”
孔太太道,“我又不是大罗金仙,会未卜先知之术,谁能知道隆昌寺今日为佛像开光呢?”
盛南锦笑着道,“太太千万不要这样说,两位妹妹平日多是在家练琴习字,不怎么出门,难得有机会遇上您,和您说上几句话学学规矩,这对她们是受益匪浅的事儿,您要是这样见外客气,反倒让她们不安。”
盛南绒也赶忙接口,“就是就是。何况我们坐了一路的马车,腿都坐麻了,正好站一站缓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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