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众多不说，管事的家主又不能服众，因此不论内房还是外房都乌烟瘴气，子弟没一个争气的，不过没有撕破脸，大家维持着表面的祥和罢了。
徐妈妈道，“六太太怎么说也是个长辈，谭家既然放心让她来，就该好好管教晚辈才对，出了这样的事儿，没脸的还不是谭家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外头不是说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吗？也没瞧见她玲珑到哪里去。”
季太太道，“她有心想管，可人家却未必听。”
徐妈妈道，“毕竟是老太太的娘家，流言太过总是不好，要不就帮着平息一下算了，只当是为了老太太。”
季太太微微一笑，“我不是不想插手，是不敢插手。就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只当我这是为了她，最后会错了意，以后就更甩不掉了。”
徐妈妈立刻会意，知道季太太说的是谭家的九小姐。
季太太继续道，“何况咱们不管，不是还有盛小姐吗？我看她是个挺有主意的人，且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吧。要是她也不行了，我再出手不迟。”
徐妈妈忍不住打量了季太太几眼，“太太，您好像很喜欢盛家大小姐？”
季太太道，“喜欢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这姑娘有点儿意思。从前也听过她的名声，都说是个嚣张跋扈顾前不顾后的人，可亲眼所见，才知道传言未必是真。倒是个蕙质兰心，颇有主意和行事章法的聪明人。”
还说不喜欢呢，自家太太可很少这样赞扬别人。
徐妈妈笑着道，“您若是看得过眼，以后就多请到家里来陪您说说话，正好和咱们家大小姐也做个伴。”
季太太道，“阿溪和她差着年纪呢，两人未必能说到一起去。”
徐妈妈道，“您不试试怎么知道？盛家的姐妹多，盛大小姐下头有好几个妹妹，说不定正愿意和大小姐一处玩呢。”
季太太不置可否，吩咐婆子将修剪好的花搬出去晒太阳，“老爷什么时候回来？他这次出门，比从前晚了几天。”
徐妈妈轻声道，“头前儿才让人送信回来，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还要个三五日才能回来。”
季太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此刻的谭六太太却已急出了一嘴的火泡。
家里让她带着谭凤珠和谭凤卿出来做客，谁能想到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让她回去如何交代呀？
谭六太太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乳娘低声安慰道，“这也怨不得您，就是亲生爹娘也没有一直跟着子女的道理，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九小姐又是个有主意的，难道还能将她拴在腰上不成？就算要怪，也该怪到她的头上去，跟您没半点儿关系。”
谭六太太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事情要有这么简单反倒好了，人是我带出来的，任何风吹草动我都有责任，哪能推脱得掉？何况事关谭家的名声，就算老太太不说，长房那边也不会轻易掀过去的。也怪咱们没盯住，竟然让她跑了出去。这都是命，谁能想到寻汌就在隆昌寺？还让她给知道了呢？凤珠是什么心思，咱们还不明白吗？一见到寻汌，那就像蚊子见了血似的，哪有不亲的道理？”
乳娘撇撇嘴，不满地道，“就算喜欢寻汌少爷，可也不能这样上赶着呀？她就不想想谭家，不想想自己的清誉？”
谭六太太道，“或许……这就是她的本意呢？”
乳娘大惊，“六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
谭六太太道，“我看她为了嫁进季家，已经有点儿无所不用其极了。她如今什么都不顾，眼睛里只有寻汌，哪还能想到谭家和其他？”
乳娘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还要死缠烂打不成？”
谭六太太道，“她的这一番做派，还不够明显吗？要真是如此，季家就不能再待了，得在她惹出更多的乱子之前回到家里去。要不然……咱们这一房也要陷进去。”
乳娘帮着想办法，“这还不好说吗？就说您惦记家中想要提前回去，难道这边还会拦着不成？”
谭六太太道，“那自然是不会，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只是事情没有办妥就急着回去，就算回到家，只怕迎接咱们的也是一场风雨，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乳娘道，“这本是长房的事儿，咱们愿意帮着出头，也是碍着老太太出面，不好回绝罢了。事情能不能成，长房和老太太心里都有数，不过想厚着脸皮再试一试罢了。至于您，该出的力出了，该说的话说了，甚至还要遭受季太太的冷脸，长房若还不知道感恩，以后谁还敢出头帮长房办事？”
谭六太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冷静地道，“那你去跟凤珠和凤卿说一声，让她们把东西收一收，我明早就去见姑母，若是顺利的话，咱们后日就启程。”
乳娘应了一声，赶紧去通知谭凤珠和谭凤卿。
还没走到谭凤珠的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骂人声。乳娘不禁放慢了脚步，只听谭凤珠咬牙切齿地道，“还没查清楚吗？那个盛家大小姐和丁家小姐都是什么人？躲在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本事？回头看我怎么对付她们！”
下人们吓得不敢吭声。
谭凤珠怒斥道，“都是一群废物，家里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乳娘缓缓走上前叩了叩门。
自有丫鬟前来开门，一见是她，立刻道，“妈妈，您怎么来了？”
乳娘道，“九小姐忙什么呢？我们太太让我来传句话。”
屋内传来了谭凤珠不屑的声音，“进来吧。”
长房高傲惯了，素来不把其他房头的人放在眼里。
乳娘轻轻进入房间，只见谭凤珠正坐在正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乳娘说明了来意，谭凤珠大感意外，“这个时候回家？怎么如此突然？”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乳娘笑着道，“也不算突然了，咱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六太太惦记着家里的情况，不敢久住。”
谭凤珠皱着眉头不吭声。
既没有点头答应，可也没有拒绝。
乳娘知道她肯定不愿意，因此说完这句话便赶紧告辞了。等她来到谭凤卿的住所时，才发现箱笼早就装好了。
乳娘大吃一惊，“我的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谭凤卿笑眯眯地道，“我估摸着也该回家了，事先把东西收拾好，免得临走时丢三落四地惹人笑话。”
乳娘道，“您怎么知道要回家？”
谭凤卿笑而不语，和她商量道，“咱们哪日走？我有些东西要给季家小姐送过去。”
乳娘疑惑地道，“送什么东西？”
谭凤卿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前两天见面时她觉得我用的花露好闻，我打算将自己带来的两瓶都留给她。下次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当是存个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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