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也没料到盛氏会做这样的安排。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盛时。
没有后人继承家业，一直是盛时的心病。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竟能如此精准地拿捏到盛时的软肋，倒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盛时一怔，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渐渐上了年纪，虽然与两房美妾感情甚厚，可终究力不从心，这些年下来包姨娘和邹姨娘两个年轻姨娘肚子仍旧没有动静。盛时嘴上不说，却一年灰心一年，知道再想要儿子怕是不能了。
如今盛氏提出这样的条件，他当然心动。
盛南锦缓缓道，“父亲才至中年，身体康健，只要好好保养，焉知不会有儿子继承家业？又何必仰仗沈家？”
她的话，也是盛时最为忌惮的。
盛氏的心思他当然清楚，人就没有一个不自私的，盛氏之所以会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一是为了娶回盛南锦搭上惠仲文的关系，让沈集的仕途之路好走些；二来也是惦记盛家的家产，不论是盛南锦还是盛南纱，就算真的生下的长子记在了盛家的名下，可这身体里毕竟留着沈家的血脉，等他长大了，谁知道他会帮沈家还是盛家？
盛氏似乎早就猜到盛南锦会这样说，笑着道，“若是哥哥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最好，倘若没有，这不也算是个折中之法吗？”
盛南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折中，有纱姐儿一个也足够了，姐妹共事一夫，传出去盛家还有什么脸面？何况表哥也未必有这样的福气，怕是受不起。”
盛氏的脸色一僵。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的儿子了。
盛时也觉得这样做对盛家的声誉不好，卫姨娘就更不用说了，盛氏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口。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盛南锦占着嫡长的位置，就算去了沈家，也肯定以她为大，盛南纱为小。再加上惠仲文的关系，盛南纱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她吃过的苦，难道要女儿再吃一回？
她忍痛道，“老爷，我愿陪纱姐儿去慧心庵清修，终生吃斋念佛，保佑盛家平安永乐，求您看在我半生服侍的份上，给我们娘俩一条活路。”
她下定决心，要是盛时敢答应盛氏的提议，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女儿嫁去沈家为小，由着盛氏作践的。
盛时见状，更加觉得盛氏的话十分不妥当。
他的女儿，凭什么要便宜沈家？
那沈集又有什么德行本事，竟然要占他两个女儿？
盛时脸色不虞地道，“你若想娶，纱姐儿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寻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也算全了亲戚间的关系，你若不想娶，直接将婚事退了就算完，之后也不必再走动。至于纱姐儿，是生是死，自有盛家决定，还轮不着你一个出了嫁的姑娘指指点点。阿锦你更是不用多费心机，我就算留在家里养一辈子，也不会送去你们沈家的。”
盛氏脸色苍白。
她没想到盛时会如此的坚决，甚至连回转的余地也没有留。
这还是她认识的哥哥吗？
盛南锦则悄悄松了口气。
盛氏自然有她的打算，可盛时也不是个傻子，何况当了家主这些年，要是连这点儿判断也没有，盛家还谈什么将来。
盛氏还要再说，盛时已不耐烦地冲她摆了摆手，“我要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方管事的声音，“老爷，表少爷回来了……”
要说此刻盛时最不想见到的只怕就是他了，闻声表现得十分淡然，冷冷道，“既然回来了就送去外院休息，正巧姑太太在家里也住得久了，这两日就送他们母子回去，免得耽误了阿集的学业。”
直接便下了逐客令。
盛氏千算万算没想到盛时会是这样的态度，她不敢置信地道，“兄长……”
门外的方管事却没有急着走，低声道，“老爷，和表少爷一同来的，还有舅老爷家的二公子……”
盛时听了一愣，“什么？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前些日子陪着舅太太去京城了吗？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快！快把人给我请进来。”
盛南锦也很意外。
惠滨为何会此刻出现？
正纠结着，惠滨已经和一个样貌清隽的中年男子一同走了进来。他彬彬有礼地向众人行了礼，举止有度，就算一身风尘，仍不失半点儿气度。
盛时急急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没去京城吗？”
惠滨笑着道，“已经到京城了，父亲有事交代，让我和庞先生亲自过来一趟，免得在信里说不明白。”说完便介绍起了身旁的中年男人，“这位便是庞先生，我父亲的师爷。”
师爷，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一定极受惠仲文的信任。
把这样的人派来，难道是内务府那边有消息了？
盛时又惊又喜，连忙将惠滨和庞回请到上座。
惠滨辛苦了一路，倒也没有多想，倒是庞先生见微知著，眼见着书房挤了这么多人，各人神色有异，立刻便意识到盛家怕是出了什么状况正在处理。
他客气地道，“我们来得突然，是不是打扰到了盛老爷？若是的话，我们就先回避，等你们处理完家事我们再来拜访。”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盛时当然不能宣之于口，只能一脸尴尬地道，“不妨事不妨事，都是些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完便向盛南锦等人拼命使眼色，让她们先行退去，免得坏了他的大事。
盛南锦正准备开口告退，没想到惠滨却先一步说道，“阿锦，我们这一趟可都是为了你，回头看你怎么表示，若不好好谢我，以后再没人管你的事儿。”
盛南锦有些意外，“这话怎么说？”
庞回的目光也落在了盛南锦的身上。
像，的确很像。
这位盛家大小姐的身上，还真有几分惠仲文的影子。
惠滨道，“我们刚进京，屁股还没有坐稳，父亲就安排我和庞先生走这一遭，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难道是自己给舅舅写的那封信？
盛南锦隐约猜到了答案，却故作懵懂地道，“这我怎么猜得到？”
惠滨对盛时道，“家父得知阿锦还没有定亲后，特意让我们过来告知姑父，阿锦的婚事先不着急，等他的差事落定后再安排也不迟。”
盛时张大了嘴。
惠仲文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子，竟然就是为了盛南锦的婚事？
难道盛家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盛南锦吗？
他又恼又酸，心里很不是滋味。
窦姨娘则暗暗心惊，对自己的选择又庆幸了几分。既然惠仲文愿意出面，那盛南锦将来肯定不会嫁得太差，自己抱上了这条大腿，两个女儿也能跟着沾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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