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事急得张了张嘴。
盛时接着道,“这个时候做法事,要是被她知道了真相,肯定是要不高兴的。万一往京城送信诉委屈坏了盛家的大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方管事讪讪地退了出去。
盛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就把白先生和孙先生叫到身边,向他们吹嘘起自己在杭州谈的几桩生意。
白先生和孙先生心里明镜似的,没有惠仲文出面引荐,单靠盛家一己之力,这辈子也别想和杭州的客商搭上话。如今这世道,要是没有人情哪容易办事呢?
可当着盛时的面,两人把奉承的话说得天花乱坠,让盛时高兴得差点儿找不到北,喝了个酩酊大醉去了邹姨娘的住处。
邹姨娘本已睡下,听到动静又赶紧爬了起来。
盛时满嘴酒气,抱着她亲了又亲,“我的心肝儿,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也不等我?”
邹姨娘心脸厌恶,又不得不撑着笑脸应付道,“没想到老爷会过来,以为您会去包姨娘那里呢。”
盛时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怎么会撇下你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邹姨娘不屑地笑了笑,“老爷忙了一天早就累了,我服侍您歇息吧?”
她真是一句话也不想跟盛时说。
盛时躺在床上,任由邹姨娘帮自己脱着衣服,“我跟你说,咱们盛家的生意马上就要好起来了,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便将整个家业都给你!”
邹姨娘安抚道,“多谢老爷,妾身一定会争气的。”
终于将盛时哄睡,邹姨娘却睡意全无,她干脆披了衣服起身到外间为自己倒了杯水。
服侍她的小丫鬟也被惊醒,脚步放轻地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要不要给姨娘打水来洗漱?”
邹姨娘摇了摇头,“老爷醉得不省人事,什么也没做。”
小丫鬟红着脸点了点头。
邹姨娘喝了半杯水,一想到床上还躺着个盛时,她就反感得浑身都不舒服。
小丫鬟道,“姨娘也早些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去脂粉铺子吗?”
邹姨娘心中一动,表情总算变得柔和了几分,“是啊,你说我明日穿哪件衣服好?”
小丫鬟道,“姨娘年轻貌美,穿什么都一样好看。要不就穿那件杏黄色的?”
邹姨娘认真想了想,“会不会太浅了?”
小丫鬟道,“那就穿那件藕青色的。”
邹姨娘道,“那衣服套在身上老气横秋的,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小丫鬟没了主意,“要不就穿新做的桃粉的那套,还没上过身呢。”
邹姨娘总算满意,“行,就听你的。”
小丫鬟无奈地松了口气——哪里是听自己的,分明是要借自己的口说出来罢了。幸好她聪明,及时想到了那套衣裳,要不这一宿都别想安睡了。
“对了,你母亲的咳疾好些了吗?”邹姨娘不想回去睡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丫鬟扯着话。
小丫鬟道,“多谢姨娘惦记,已经好些了。多亏有姨娘帮衬,钱是钱东西是东西,她才能好得这样快。我娘前些日子还托人给我捎了个口信,让我好好服侍姨娘,等她身子再好些就来给姨娘磕头谢恩。”
邹姨娘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何况我年轻,哪能受这么重的礼?我在这个家里,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可心可靠可信的人,咱们俩要是不相互扶持着走,我怕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你放心,只要忠心跟着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等再过两年就去求老爷给你指一门好婚事,风光把你嫁出去,也全了这一场主仆之情。”
小丫鬟笑着道,“我还小,只想跟着姨娘做事,不想别的。”
邹姨娘道,“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说到这里似乎是回想到了不愿提及的过去,神色骤然变得落寞哀伤,嘴角虽然仍旧挂着些许笑意,却让人看着更加心疼可怜。
小丫鬟忙道,“要不是姨娘出手帮忙,我娘怕是早就咳死了。您这份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感激在心,我一辈子服侍您,一准能管住自己的嘴,什么都不会往外瞎说的。”
邹姨娘回过神来,摸了摸小丫鬟的手,“我自然信得过。明儿我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拿回去给母亲抓药用。”
小丫鬟大惊,“我……我不要,够用了,姨娘上次赏的钱还没用完。”
“傻丫头。”邹姨娘笑道,“谁会嫌钱多呢?把钱拿回去,也让家里知道你在这边过得好,这才能放心。何况我除了钱,也给不了你更多了。”
小丫鬟低头道,“多谢姨娘。”
内房忽然传来了盛时的声音,“水呢?给我倒杯水!”
小丫鬟赶忙去倒水。
邹姨娘轻轻接了过来,“你明日还要陪我出门,下去休息吧,我伺候老爷就行了。”
可等她端着水走进内室,盛时早就翻了个呼呼大睡,彻底忘了喝水的事儿。
第二日盛时起来,头疼得不行,幸好邹姨娘早有准备,吩咐早上煮了醒酒汤,亲自服侍着盛时喝了。
盛时动情地握了握她的手,“还是你最会心疼人。”
邹姨娘撇了撇嘴,“真的?老爷是不是在谁房里都这么说?前些日子还赏了包姨娘一对银头面,肯定是觉得她疼人疼得好才给的。”
盛时一愣,随后便笑道,“小心肝儿,原来你也会寒酸捻醋。我心里自然最喜欢你的,别说是银头面,就是金头面也给你买。”
邹姨娘顺势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只要老爷心里有我,什么头面我都不稀罕。老爷要是真有心,今日就放我出门一趟,我用的胭脂没有了,要去买一些回来。”
盛时道,“临近新年,家家都要采办年货,正是一年中人最多的时候,你也不怕旁人冲撞了你。需要什么,吩咐方管事出去买就是了,何必抛这个头露这个面。”
邹姨娘道,“方管事虽然机灵,但哪能知道妾身擦什么颜色好看?这胭脂不自己试,是试不出来的,此事还真不能假借他人之手。难道老爷不想我美美地服侍您吗?”
盛时道,“是吗?那你就亲自去一趟吧?只是要小心些,别往人堆里走。回头去向账面上支一百两银子,走前院的账,别让内宅的人知道。”
这就是要偷偷地单给钱了。
邹姨娘满意地道,“多谢老爷。”
等送走了盛时,她立刻急不可耐地换上了那套新做的桃粉色裙子,由小丫鬟陪着出了门。
马车停在了胭脂铺子的后巷。
邹姨娘缓缓下车,赏了车夫一把零钱,“难得出个门,我要多买些东西,你找个地方喝口茶,一个时辰后再来这里接我。”
车夫感激涕零地接了钱,赶着车子去了别处。
邹姨娘四下瞧瞧,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拍了拍门。
片刻后有人打开了门,露出一张白嫩俊秀的脸,他激动地道,“怎么才来,可急死我了。”说完便迫不及待地一把将邹姨娘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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