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也看出了她情绪不对,冷淡地道,“怎么,你觉得少了?”
卫姨娘整了整精神,低声道,“纱姐儿是家里第一个嫁人的小姐,又是和姑太太亲上加亲,左右钱没去到外人家,老爷多给一些,纱姐儿到了婆家腰杆不是也更硬一些吗?”
盛时不耐烦地道,“她一个做儿媳妇的,腰杆那么硬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和婆婆对着干不成?”
盛南纱的婆婆可是他的亲妹。
这两个人闹腾起来,即便是沈家的家务事儿,可盛家的脸上也一样无光。外人见了只会说盛家的女儿强势,不好相处,于家族名声无益。
卫姨娘赶紧道,“妾身绝无此意。只是这两千两,是不是太少了些?”
盛时一边喝着茶一边道,“我不是说了吗?等家里的生意好了,将来慢慢贴补她就是了。何况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你把起点定得太高,下面的绒姐儿和缎姐儿怎么办?少了哪个能行?到最后家里还不得闹成一锅粥?”
卫姨娘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语气清冷地道,“慢慢地给外人不是就看不到了吗?纱姐儿一辈子一次的终身大事,自然是风风光光的好,旁人见了也只会说咱们盛家有这个底气,疼爱自家的女儿。本就是做面子的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了。”
盛时微微一笑,盯着卫姨娘道,“你是不是听说我要为阿锦添箱的事了?”
卫姨娘也不隐瞒,直言道,“是,的确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盛时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坦然,反倒有些意外,“纱姐儿是做妹妹的,不必和阿锦争这个风头。”
卫姨娘道,“老爷,大小姐是嫡出,家里人人敬爱,她多些少些谁也不敢说什么。可您也不能太厚此薄彼,等将来大小姐出嫁时,这添箱的消息传出来,沈家该怎么看纱姐儿?您让她如何在婆家立足啊!”
盛时不悦地道,“添箱是娘家给出嫁女儿的钱,和婆家有什么关系?给多给少,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说三道四了?”
卫姨娘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盛时则不客气地继续道,“何况纱姐儿怎么能和阿锦比?落水的事上她受了委屈,我是为了堵住惠家的嘴才出此下策,要不然惠仲文跳出来,这件事能善了吗?明面上是给阿锦的添箱钱,实际上却是为了惠家,谁让惠仲文擢升了得罪不起呢?”
言外之意便是你卫姨娘不满意,就让盛南纱也出个做大官的舅舅好了。
卫姨娘气得红了眼圈,“老爷,纱姐儿难道就不是您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能一点儿都不心疼她呀!”
盛时冷冷道,“我就是因为心疼她才什么都没有做,以她在慧心庵的所作所为,换作旁人家,这会儿怕是早就沉塘了。”
卫姨娘如遭雷击。
盛时道,“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想必内宅的事也不少。你又要为纱姐儿的婚事操心,又要张罗过年的事儿,实在忙不过来就让窦姨娘替你分担一些,她不是一直闲着吗?”
卫姨娘心寒不已,面无表情地道,“是,内宅的事虽然多,但都是些针头线脑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老爷不必担心,妾身能理得清。”
盛时不置可否。
卫姨娘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远处的林妈妈见状赶紧上前问道,“姨娘,老爷怎么说?”
卫姨娘铁青着脸道,“给了两千两的添箱。”
“啊?”林妈妈也有些傻眼,“怎么才两千两?大小姐不是四万两吗?这差得也太多了吧?家里的生意不是有起色了吗?老爷怎么还如此小气!”
卫姨娘道,“谁让纱姐儿没有个做官的好舅舅呢?”
林妈妈心中一凛,不敢再说。
两个人回到住处,卫姨娘立刻开了床头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账本翻阅起来。这上面记的都是她这些年当家时暗中克扣的钱财,虽然为了不引人注目每笔都不多,但积少成多,这些年积年累月地攒下来,数额也着实不菲。
林妈妈道,“姨娘,这可是您的贴身钱,不到万一还是不要动得好。”
卫姨娘道,“什么贴身不贴身的,万一将来我失了势,这笔钱也未必留得住。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给纱姐儿呢。”她拿出算盘,认真地算了半晌,“总共是一万二两千多一点儿,要是把手头上的几块地卖掉,差不多能凑个一万六千两左右……”
林妈妈惊讶地道,“姨娘怎么还起了卖地的心思?”
早些年卫姨娘手里有了富余的钱财之后,多是交给卫家的人帮着放印子放出去,每年吃些利息,卫家再从中赚点儿养家糊口的小钱。后来卫姨娘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便让娘家人帮着买了几块地皮,这些年一直由卫家种着。
卫姨娘道,“留着干什么?”
林妈妈小声道,“您跟家里的老太爷商量了没有?这件事他未必会答应。”
她口中的老太爷便是卫姨娘的父亲,如今当着卫家的家。
卫姨娘冷声道,“地是我买的,怎么用是我的事儿,和他们商量什么?这些年白白让他们种着,总不能便宜他们一辈子吧?”
可卫家却未必会这么想。
尤其是便宜占了这么久,冷不丁地失去了一条财路,换作是谁都不会愿意。
卫姨娘却懒得去管卫家的态度,反正那一大家子的人都像水蛭一样,全靠她一人养着,难道还敢跟她撕破脸不成?
卫姨娘敲打着算盘,“你说……从哪儿还能再挤出些银子来呢?怎么也要凑个两万两才好看。”
林妈妈哪有主意,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前院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盛南锦的耳朵里,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道,“那最后父亲是怎么说的?”
肖管事恭敬地道,“还能怎么说,老爷是打定主意只给两千两了。”
盛南锦道,“看着吧,卫姨娘绝不会就此作罢的。你不妨留心盯着点儿那头的动静,有什么消息及时送过来,我也想看看卫姨娘为了女儿能做到什么地步。”
肖管事立刻答应下来。
正说着话,外头有婆子来禀告,“大小姐,孔小姐给您下了帖子,请您明日到孔家做客。”
肖管事借口有事退了出去。
盛南锦将婆子叫进来,接了帖子道,“是谁送来的?”
婆子道,“是彭家的小厮送来的。”
孔冉邀请她,来的却是彭家人。
可见是孔冉和彭玲有事要见她。
婆子道,“彭家的小厮还没走,等着小姐拿主意呢。”
盛南锦道,“你去回了他,我明日准时去。”
等婆子走后,小灶上的婆子笑呵呵地进来道,“大小姐,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们做了些拿手的点心,有松花饼、盘香饼、油酥饺、马蹄糕、百果蜜糕,都是刚出来的,大小姐要不要尝尝。”
小灶婆子的月例都是从澄碧堂出,因此只听澄碧堂的吩咐,对盛南锦的吃食非常的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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