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放心地松了口气。
三春又继续道,“季家一大早就安排了小厮往各家送信儿,提醒大伙引以为戒,注意火烛,可别再出当年袁家那样的事儿了。”
盛南锦问道,“查明白火源从哪儿来的没有?”
三春道,“季家说是爆竹的火星子蹦到了墙根,加上天气干燥,连着将一小片干草点燃,接着就烧到了一堆爆竹屑上。幸好发现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盛南锦又问,“起火的是哪间铺子?”
三春道,“就是东明大街上最大的那间,您说悬不悬?左右连着那么多的屋舍,这要是真起了火,一间连着一间,怕是要烧一条街。”
东明大街是句容县最繁华的一条老街,街上所有的商铺都是老字号。尤其是季家的那间,后面还连着库房,一旦起火,损失必然不小。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爆竹的一个火星子,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最重要的铺子墙根下?
盛南锦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她谨慎地问道,“这是季家放出来的消息吗?”
“是啊。”三春老实地回答道,“听说县丞苗大人也赶了过去,与季老爷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季家不愿意追究,苗大人这才作罢。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好些人都在说季家宽和,要不然啊……虽然没造成什么损失,但要是查出是谁放的爆竹,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别的不说,单是旁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他给淹死了。”
盛南锦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这就出府去打听打听,看看除了这种声音外,还有没有别的话传出来?”
三春见可以出去玩儿,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临到中午时,他便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屁颠屁颠地跑来复命,“因季家不愿声张,外头还真没什么闲言碎语,我在茶馆门前蹲了半天,除了说季家是积善之家,老天都会帮衬外,就只听到一些人说着什么报应之类的话。”
盛南锦精神一振,“报应?”
三春点点头,“是,好像和袁家有关。不过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我没有听得特别清楚。”
盛南锦却听懂了。
当初袁家起火时,坊间就曾流传出一种消息,说是季家嫉妒袁家买卖做得大,所以派人放了一把火,只是没想到那一夜风助火势,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满门富贵的袁家就这样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后来季家不死心,还要加害袁家的人,这才迫使他们连夜搬离,到今天也没有一点儿消息。
不过这种传言很快便在一片骂声中消失了。
季家是什么人家,句容县的百姓最有发言权。当初袁家富贵的时候,可没少出仗势欺人,欺压乡里的丑事。反观季家,一向客客气气,谁家有个什么难处,只要去季家求救,就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两相对比,差距不可谓不大。
季家为了一己之私去害袁家,可能吗?
没想到传言还有重提的一日。
盛南锦更觉得此事不会是一种巧合,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呢?
就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时候,季家季老夫人的屋内也是一片安静,半点儿也不见过年的喜气。
季太太亲自端了茶送到她的手边,轻声道,“您别胡思乱想,外头的事儿有老爷呢,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听说昨儿一夜也没怎么睡,这会儿乏不乏?”
季老夫人摇了摇头,让身边的婆子将茶接了过来,“老大还没回来吗?”
季太太道,“还没有。”
季老夫人神色凝重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给京城的老二送个消息,提醒他加倍小心,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季太太道,“您放心,老爷一大早就让人往京城送信去了。”
季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下去,家里人近来没什么事儿就不要出门了,负责采办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过口的东西,更要仔细检查。还要跟各地铺子的掌柜们说一声……”
话还没有说完,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老太太,老爷来了。”
季老夫人住口不说,眼见着季老爷快步走了进来。不等季老爷行礼,她便着急地问道,“外头的事儿怎么样了,纵火的人抓到了没有?”
季老爷道,“当时正值深夜,起火之后店里的伙计又只顾着救火,哪还有心思管放火的人?幸好早就准备,火势刚起就被扑灭了,只有救火的两个伙计的手被烧伤了。”
季老夫人道,“请大夫看过了吗?”
季老爷道,“大夫看过后说什么没什么大碍,留下了两盒药油让擦着用。”
季老夫人点点头,“昨晚参与救火的伙计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受伤的两人再加一百两,钱从我这里出。”
季老爷笑着道,“您就别费心了,这些事我早就安排妥当了。”
季老夫人道,“伙计虽然拿着工钱,但遇到事敢往前冲,这就要赏,要是因此受了伤,更要重赏,要不然今后谁还肯为家里出力?听说你还给老二也送了消息?”
季老爷道,“是。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这明显是冲着季家来的,想着老二离咱们远,还是提醒一下的好。咱们在明,人家在暗,就怕这次纵火只是个开始,下面还有后招,要是不能及时将人揪出来,自然要加倍防范了。”
季老夫人问道,“咱们季家向来与人为善,从不结仇,做生意也是干干净净,按理来说不该有仇家才对。你心里有没有谱,能猜到是什么人做的吗?”
季老爷笑道,“这怎么猜得出?近些年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牵扯得自然也更复杂一些。咱们虽然不与人为敌,却难免招人眼红嫉恨。我已经放出消息,通知各地掌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别给贼人钻了空子。”
季老夫人道,“你把我要说的都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坏处的。不过树大招风,咱们季家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但养活一家老小总是没问题的。生意做得太大费时费力,你也渐渐上了年纪,不如收收心思,有些买卖该停则停,留些余地给旁人,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季老爷道,“您的意思我明白,其实这两年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很多生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您放心,按我的计划推进,不出五年,外地的生意渐渐就能归拢回来,等将来寻汌或是寻涧接手家里买卖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复杂难缠了。”
季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一脸疲惫的儿子心疼地道,“你忙了一夜,快让你媳妇送回去歇息,这个年过得大家都不消停。我看十五的灯会也作罢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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