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母亲,不论女儿再怎么不好,终究还是见不得旁人怠慢了她。
林妈妈小声道,“姨娘也犯不着恼火,那茶会毕竟是为了慧心庵所办,咱们躲还来不及,往那头凑什么?不去就不去,三小姐马上要出嫁了,这样抛头露面的也不好。”
道理是这样,但想起来却难免让人不快。
卫姨娘道,“大小姐惯会做人的,如今和窦姨娘走得倒近,只怕那边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她口中的‘那边’自然是指窦姨娘了。
林妈妈道,“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场合,不过是些太太聚在一起嚼舌根罢了,她有什么可得意的?窦姨娘蹦跶得这么欢,目的还不是为了将两个女儿嫁出去吗?她费尽心机才能做成的事儿,咱们三小姐不早都做完了吗?哪怕窦姨娘抱上大小姐的腿,还能找到比表少爷更好的姑爷?大小姐自己的婚事还没影呢,不过是傻子配傻子,凑一双罢了。”
经她这么一说,卫姨娘的心情果然好转了不少,“纱姐儿这两日可还听话?”
自从关了禁闭之后,卫姨娘就狠心没去见过盛南纱,甚至连年夜饭母女二人也是自己吃自己的,盛南纱眼见着求饶不管用,也渐渐老实了不少。
林妈妈道,“听话,当然听话,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就是做针线,性子沉稳了不少。”
“经一事长一智。”卫姨娘道,“将来出嫁去了沈家,要还像在家里这样,怕是要吃苦头。”
林妈妈强笑着道,“怎么会呢?三小姐乖巧懂事,沈家爱还爱不过来,能有什么苦?”
卫姨娘轻轻叹了口气,“卖田的事情怎么说了?”
林妈妈道,“眼下正过年,出门走动的人少,怕是怎么也要等到过完十五才行了。”
卫姨娘道,“眼瞅着纱姐儿的婚期将至,得想办法赶在她出嫁之前卖出去。实在不行就把价格压低一些,谁会放着便宜不占?总是有人抢着要的。”
林妈妈始终搞不懂卫姨娘为何要急着卖田卖地全贴补给盛南纱,难道一点点地给不好吗?
难道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想着既然她要自己跟着盛南纱去沈家,盛南纱的手里富裕一点儿,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因此也不多问,含含糊糊地应下了。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到了初七这一天。盛南锦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后用了早饭,窦姨娘便亲自将两个女儿送了过来。
盛南绒和盛南缎穿着同样的绛红色长裙,一个配了白粉色的对襟长衫,一个则穿了藕荷色的斜襟短衫,一个明艳动人,一个青葱可爱,各有千秋。
相比起来,盛南锦的穿戴就简单多了。
茶白色的百褶裙配着一件竹青色的小衫,上面什么刺绣花样也没有,显得异常简单。这套衣裳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只怕会落得一个清汤寡水的名声,但穿在盛南锦身上又有不同。只见她身形优美,气质如兰,兼之生着一副好样貌,硬生生撑起了这身衣裳,反倒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超凡脱俗的清新感。
窦姨娘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自己给女儿搭配的衣裳还是太俗艳了。
盛南锦举止优美地喝了口茶,笑着问道,“吃过早饭了没有?”
窦姨娘心不在焉地道,“吃过了。我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打算。吃得少了,怕她们饿着,到了茶会上没什么吃的,回头肚子咕噜噜地响,那不是成了笑谈吗?又怕吃得多了总往官房跑,让人看了觉着不雅观。”
盛南锦道,“姨娘这是太紧张了,快别这样。我会照顾两位妹妹的,你就放心吧。”
窦姨娘道,“不怕大小姐笑话,我昨儿夜里几乎没怎么睡,就怕她们在茶会上出什么乱子,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盛南锦安慰了她两句,正好尺素进来禀告说车马已经准备妥当了。
盛南锦便起身道,“正好,咱们也早点儿出门,这种场合去得太早不好,去得太晚也不妥当。”
窦姨娘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太太,别让人觉得咱们盛家的姑娘不懂礼数。”
盛南锦吩咐三春去前院支银子。
既然是为盛家出面办事,捐善款的钱自然得从公中的账户走。
等盛南锦和窦姨娘几人来到角门时,三春也刚好取了银票回来。盛南锦对窦姨娘道,“姨娘回去歇着,我把两位妹妹高高兴兴带出去,平平安安带回来。”
窦姨娘虽然心中难安,但笑容却格外灿烂,“跟着大小姐出门,我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话是这样说,还是不忘向两个女儿交代道,“到了地方不许吵闹,跟紧了大小姐,要听大小姐的话,知道吗?”
盛南绒和盛南缎本来因为能出去转转心情大好,可见母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盛南锦牵了两人的手,让她们先上马车。
窦姨娘伸长了脖子,显得格外不放心。
孩子不管多大,在做母亲的眼里始终是孩子。
盛南锦能理解她的心情,小声道,“两位妹妹羽翼丰满,是时候独自闯荡闯荡了,姨娘总不能护她们一辈子。将来出嫁到了婆家,还不是要独当一面吗?正好拿这种场合历练历练,就算出了错也没什么大不了,总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窦姨娘点了点头,“大小姐说得是,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要是她们哪里做得不好,您回来只管告诉我,我再训导她们。”
盛南锦轻松应下,转身由陈六儿媳妇扶着上了马车。
出了盛家的门,车厢内的盛南绒和盛南缎便有些坐不住了,悄悄从窗缝向外看去。大年初七,许多店铺都选在这一日开门,街道上此起彼伏地响着鞭炮声,路上的行人也着实不少,看上去格外热闹。
盛南绒小心翼翼地瞄了瞄盛南锦的脸色,低声道,“长姐,我们到茶会上都要注意些什么?”
她们和盛南锦、盛南绫还不一样,毕竟年龄上差着不少,自小就被窦姨娘保护得很好,平日里少有出门的机会,像今日这样的场面更是从来没参与过,自然不懂其中的规矩。
盛南锦耐心地道,“其实也没什么要注意的,长辈们问话规规矩矩地答了便是,要是问起家里的事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称自己不知道。反正你们年纪小,谁都不会与你们为难的。记得不要乱跑,安安分分地喝杯茶,咱们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盛南绒明显松了口气,“这么简单呀,真是吓死我们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终于在一间院落的侧门停了下来。
盛南锦走下马车,有些奇怪地道,“这是哪里,瞅着眼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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