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清楚

  盛时性子里的懦弱无能、优柔寡断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望着眼前的局面,只觉得头疼不已,甚至隐隐后悔追究当日的事了。

  麻烦,真的太麻烦了。

  盛南锦当然了解父亲的性情,见状赶忙补了一句,“父亲不把这件事情理清楚了,家里头始终不得安宁,要是影响了家业命数,影响后人,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想要盛时出头,就必须得拿出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有什么比家业后代更让他难以割舍的?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盛时听盛南锦这样一说,再想到马道士那叽叽歪歪的嘴脸,他立刻道,“阿锦的话有些道理,别急着处置,问清楚了不迟。”

  卫姨娘脸色大变——问清楚了?问清楚了她还有活路吗?

  卫姨娘道,“老爷,和这种人啰唆什么?她的话,您是万万不能信的!想她服侍了二小姐一场,二小姐性子绵和,待她不薄,可眼睁睁看着二小姐落水,她却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就算死一百次也死不足惜。”

  她表现得如此慌张,连盛时也瞧出了反常。

  窦姨娘更是在一旁笑着道,“处置不处置,自有老爷下令,姨娘您急个什么劲儿?平日里见惯了您慢条斯理的样子,难得看您发这么大的火!”

  她故意火上浇油。

  盛时再看卫姨娘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怀疑。

  卫姨娘也觉得自己过于急切了,可事到如今,她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卫姨娘狠狠地瞪了窦姨娘一眼,“这里有你什么事儿?窦姨娘蹦跶得这么欢,是觉得家里闹成这样好看,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添乱来着?”

  窦姨娘得意地笑了笑,“我也不想来,谁让那天是我第一个到的后花园呢?我不把事情说清楚,老爷心里糊涂,不知道家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要是不把它铲除了,谁也别想过太平安生的日子。”

  卫姨娘见她句句针对自己,偏偏当着盛时的面又不能深说,气得她胸口隐隐有些发疼。

  盛南锦却不想让卫姨娘东拉西扯地瞎耽误工夫,她示意澄碧堂灶上的婆子将荷华嘴里的布取了出来,低声道,“荷华,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开口说话的机会了,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要不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轻视还是让荷华打了个哆嗦。

  尤其是在卫姨娘如此无耻地背弃了自己之后。

  她扑通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大小姐,我说!我什么都告诉您!只求您留我一条命。”

  这便是盛南锦想要的结果,不让荷华认清卫姨娘的嘴脸,她又怎么肯说实话呢?

  盛南锦道,“当着老爷的面,你有什么只管说,自有父亲为你做主。”

  荷华猛地点了点头,“是卫姨娘给了我两百两银子,让我想办法将大小姐和二小姐推到水塘里去。”

  “啊?”盛时显然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一时忘了反应,张大了嘴巴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卫姨娘抢着道,“老爷!这丫头已经失心疯了,为了活命乱攀咬人,她的话万万不能信!”她转过身,狠狠地瞪着盛南锦道,“大小姐,您安排今日的闹剧,就是为了陷害我吗?我自问这些年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儿,您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盛南锦淡淡地道,“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姨娘说这话,心里就不发虚吗?荷华是服侍二小姐的,从前跟您住在一个院子里。出了事儿之后,我身边的丫鬟都被处置干净,荷华却被您要了去,这才保住了一条命。里外都没有我参与,怎么卫姨娘却怪在了我的头上?这可真是奇怪了。”

  卫姨娘还要再解释,窦姨娘已在一旁道,“卫姨娘,你也不用急着辩白,咱们先听听荷华姑娘怎么说?老爷在外闯荡多年,要是连谁好谁坏也分辨不出来,如何能当得好家呢?一切自有老爷分辨做主,你又何必如此急着跳出来?”

  盛时此刻已是一脸严峻,指着荷华道,“你说是卫姨娘指使你害死二小姐的,你可有证据?”

  荷华为了活命,哪还顾得了别的,不住地磕头道,“奴婢的话句句是真,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盛时问道,“卫姨娘为什么要害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是如何指使买通你的?你一字一句地说,不得有任何隐瞒。”

  卫姨娘见事情不好,扑通跪在了低声,哭着道,“老爷!我在家里近二十年,为您生了个女儿,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今日您为了个贱婢的话怀疑妾身,当真不顾念半点儿往昔的情谊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怎能如此狠心?”

  盛时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倒不是真的被卫姨娘的话触动,而是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会影响到盛家。

  家里的生意才有起色,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杭州那头的买卖怕是也要断了。

  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如果让惠仲文知道,只怕也要小瞧自己没有本事,又如何愿意搭桥为盛家引荐内务府呢?

  盛时觉得事情在这里结束最好。

  死的已经是了,活的也已经补偿了四万两银子,又何必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呢?他又不是府衙的大老爷,还要负责断案定责。

  窦姨娘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盛时的想法。窦姨娘意识到此刻便是踩死卫姨娘的最佳时机,她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人命关天,今日家里闹了这么一出,下人们只怕早就听到风声了。要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就这样轻易揭过,一旦消息走漏出去,盛家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盛时不悦地道,“你乱嚷嚷什么?家里养着这些人,是少过他们吃还是少过他们喝?哪个这样没良心,乱传闲话,家里倒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让我知道谁在暗地里嚼舌头根,一齐撵出去,我倒要看看这些背主弃义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下场。”

  窦姨娘见他如此说,知道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再说下去非但不会改变,只怕还会惹得盛时不快。她只能苦笑着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这谁又管得了?”

  盛南锦也冷冷地道,“是啊,天底下最难管的,怕就是人的这张嘴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是盛时今日不给此事一个交代,她便会将整件事传扬出去,让盛家成为句容县的笑柄。

  盛时气得红了眼睛,“事关家族名声,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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