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事情要如何处置,归根结底还是看盛时的态度。
盛时也很为难。
他有些嗔怪地看了盛南锦一眼。既然知道是笔糊涂账,又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嚷嚷起来呢?现在把他驾到了这里,不论怎么做似乎都不太合适。
盛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卫姨娘见状,便哭着道,“老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不是我做过的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认的。”
可她终究从这件事里撇不干净。
盛时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已满是厌恶,“事情做没做过,你心里最清楚,倒也不必非要争辩个输赢。这些年内宅一直交你管着,家里出了这样难堪的事儿,你也难辞其咎。我看这样好了,你这就将管家之权移交给窦姨娘,从今往后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事儿别往外走了。”
这就等同于关了卫姨娘的禁闭,以后怕是要老死在屋内了。
虽然和她所做的事情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便宜了。不过盛南锦也知道,以盛时的性情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就算自己再反对,只怕也徒劳无功改变不了什么。真把盛时得罪透了,以后她在盛家行走也不容易。何况卫姨娘失了盛时的信任,以后想怎么对付不行?
实在没必要一竿子打死。
盛南锦能想到的,卫姨娘又如何不清楚?
她匍匐着爬到盛时的脚边,抓着他的大腿哭道,“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这明明是一场陷害,您怎么就不帮我做主呢?您这样……等于杀了妾身啊!”
盛时不悦地道,“你若不服,只管叫你的娘家人来做主,正好荷华和田婆子都在,咱们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再过一遍,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还能问出些其他东西来呢。你要是不怕丢脸,我又有什么在意的?真把事情闹大,纱姐儿的婚事怕是又要再起波澜,到那时我可真就管不了了,要是纱姐儿被退了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心里有数。”
盛南纱已经不是完璧,若是沈集不要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卫姨娘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盛时厌恶地抽开腿,对林妈妈道,“扶着你主子回去吧。纱姐儿的婚事也不劳她费心,就由窦姨娘出面帮着张罗吧。”
卫姨娘的心一沉。
她在盛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女儿,支撑自己的念头就是看着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如今这事落到了窦姨娘的身上,她又怎么会真心为盛南纱盘算安排?
卫姨娘想也没想地道,“不行!纱姐儿是家里第一个出嫁的小姐,婚礼也该大张旗鼓地办了才是,窦姨娘怎么能行呢?”
盛时冷冷地打断她道,“这个家究竟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我说了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置篆了?我念在你服侍一场的份上,如今还让你家里养老,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把你送到慧心庵去,那日子怕是不好过,你要不要尝尝?”
盛时虽然性情软弱,但真把他给惹急了,他也是会下狠心的。就比如盛南锦和盛南绫落水后,他能将嫡长女送去田庄自生自灭,心狠程度可见一斑。
到那时,他可就全然不顾什么家族名声了……
窦姨娘听着一喜,期待着卫姨娘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惹恼盛时,那样才好看呢。
好在卫姨娘聪明,见盛时动怒,果断闭上了嘴。
林妈妈扶着卫姨娘小心翼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卫姨娘还特意回头看了盛南锦一眼,神色中满是怨怼与不甘。
手下败将,盛南锦才不会怕她呢,不屑地撇了撇嘴,等着盛时开口。
盛时瞥了荷华和田婆子一眼,厌烦地叫来了方管事,“找个人牙子来,将这两个都发卖了吧。”
荷华连喊救命,还是被方管事带人拎了出去。至于卖去了什么地方,那便不得而知了。而田婆子一家,则因是窦姨娘的人,方管事不好善作处置,由窦姨娘做主撵出府外,终生不许再进盛家了。之后一家子辗转去了川蜀,结果路上感染了疫病,没多久便接连病逝了。
料理完一切的盛时疲惫不堪,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道,“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他还特意对盛南锦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答应你舅舅补偿四万两压箱钱,哪怕看在钱的分上,你也别再揪着此事不放了。”
盛南锦懂得见好就收,心平气和地道,“一切按父亲的吩咐来。”
窦姨娘在一旁听了四万两的数目,心跳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分。四万两……足够一户人家吃用一辈子了。到底是嫡长女,盛时多少还是在意这层身份的,虽然里面有惠仲文官位的加持,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也算是一刀扎在了盛时的心口上。
他一定心疼得不得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那个赵氏也真厉害,居然能从盛时手里挖走这么一大笔银子……
要说不羡慕那是不能的,但窦姨娘想得比较明白。家里的盛南锦是个得罪不起的,与其和她去争这笔钱,倒不如想想自己手底下的小买卖怎么才能做得起来,管家之后又能从什么地方抠些油水。这一来二去的,就算不能为两个女儿攒出四万两陪嫁,多少也能填补些,让她们去了婆家能直起腰做人。
这女人的腰杆硬不硬啊,就看手里有多少钱。买个胭脂零嘴都要伸手问婆家要,能被人喜欢才怪呢。
窦姨娘生在小户人家,自小就明白这样的道理。
盛时其实对盛南锦有很多不满,不过女儿年纪大了,与自己又有了隔阂,不论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他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退出去了。
盛南锦行过礼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窦姨娘正要跟着出去,盛时忽然叫住她道,“你刚刚管家,就算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没关系,慢慢熟悉就是了。若是不行,就让包姨娘和邹姨娘帮你的忙。内宅总共就你们几个人,大家好好相处,别再生出什么异端了。我没有儿子,膝下只有几个女儿,不论是谁,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等绒姐儿和缎姐儿出嫁时,我照样不会亏待了她们。”
这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走了卫姨娘的老路,为了陷害旁人不择手段吗?
窦姨娘才没那么蠢呢。
她笑着道,“是,老爷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等她离开后,盛时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
好好的家,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盛时有些茫然。
方管事处置了荷华后回来复命,又说起了打听马道士的事情,“的的确确没见过外人。”
这会儿盛时早就懒得知道这些了,无力地道,“算了,让他寻了好日子做场法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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