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笑说道,“这您还看不出来吗?我和季二太太又没有交情,她肯见我,无非是看在季大太太的面子上,要不然她知道我这个无名小卒是谁?季二老爷朝中为官,上门来巴结的人不在少数,没有季大太太的那封信,什么时候轮到我登门了?大家只是走个过场,又何必逢场作戏呢?把该说的话说了,该全的场面全了,双方都没有损失,不是最好?”
赵氏道,“你这孩子……看得倒明白。”
等回到惠家,盛南锦吩咐方管事帮着将东西都搬进院子,仔细一看礼单,东西虽多,却都是现采买的,果然就是为了应付面子做的准备。
盛南锦和赵氏相视一笑。
赵氏还怕她心里不舒服,安慰道,“你和季二太太从前面都没有见过,她能这样对你已经很是不易了。”
盛南锦道,“您放心,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计较呢。”
赵氏点了点头,对她的得体表现很是满意。
盛南锦又把方管事叫了过来,让他去催促白先生,抓紧给家里送消息,让盛时想办法将布料送过来给黄昕过目。
之后的两天,她便无事一身轻地待在家里,不是陪着赵氏说话,就是和高氏、乔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做做针线,惹得高氏和乔氏好一阵笑。
赵氏看在眼里,越发舍不得她离开了。
过了几日,北方的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高氏月份又重,不免有些难熬。盛南锦便吩咐方管事去买了半车西瓜,在水井里存着,想吃的时候提一个上来,别提多凉爽了。
高氏不敢吃得太多,却感激盛南锦的一片好意,“这也买太多了,你一个一个地买,又不怕坏。”
盛南锦道,“咱们家里人口多,何况这样买可以讲价,能便宜不少呢。”
隔壁的徐太太听到这院的动静,急得心里像是长了草。偏偏惠家放出话来,高氏怀着身孕,怕犯属相冲突,没大事就不会客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自己,偏偏又无法反驳。
徐太太在屋子里来回绕圈。
怎么才能想个法去惠家瞧一瞧呢?
正纠结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一日惠仲文难得休沐,原本还准备带着盛南锦等人去街上转转,可一大早便下起了小雨,出行计划自然也跟着取消了。
惠仲文很是愧疚,“都答应好了的事儿,没想到老天却不赏脸。”
盛南锦却没有放在心上,“天公不作美,何况近来也太热了些,正好下点儿雨降降温,大家都好受。”
她越是贴心懂事,惠仲文越是内疚,“要不咱们去下馆子?”
盛南锦笑着道,“大嫂怀着身孕,怎么和咱们出去呀?舅母肯定要在家里照顾,难道就我们两个出去吃独食吗?”
惠仲文叹了口气。
盛南锦道,“这样的天气,正该吃些热的。要不咱们在家里炖一锅鸡汤吧,多放些老姜,人人都喝上一点,既能暖胃,又能驱寒。”
惠仲文自然答应。
只是他最终也没有喝上鸡汤,午饭刚准备好,卓家便急匆匆地派了个管事来,“惠大人,我家老爷被圣上召入宫中,他让您也赶紧准备准备,传旨的太监马上就到。”
惠仲文很是意外,“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圣上体恤臣子不易,很少在休沐的日子单独召见,除非是有大事。
惠仲文有种不好的预感。
卓家的管事道,“具体什么情形不知道,我家老爷提醒您进了宫若不是圣上点名问起,一律装不明白就是了。”
惠仲文点了点头,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堂前装傻,圣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赵氏满脸担心,却又什么都不说,反而还要转身安慰盛南锦,“没事没事,咱们吃咱们的。”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冒着雨跑进来通禀,“宫里来了位小公公,问咱们大人在不在家。”
惠仲文道,“把人请进来。”
小厮转身而去,赵氏领着女眷退到了偏厅,卓家来送信的管事也被人领去了后院。
盛南锦悄悄向外望去,只见小厮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太监快步走了进来。那小太监冲惠仲文行了个礼,尖声尖气地道,“幸好惠大人没出门,要不然奴才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惠大人,圣上宣您进宫,赶紧换身衣裳走吧。”
惠仲文客气地应下,吩咐下人沏茶待客,自己则匆匆去了内室换衣。
赵氏不禁后悔,早知道她就该去内室的,起码还能帮些忙。
可这会儿却不好出去了。
那小太监一边喝着茶,眼睛却在屋内转个不停,眉眼间多少有些嫌弃。
惠家也太简陋了些,一点儿都没有殿前新宠的架子。
猛地里和盛南锦的目光对上,把那小太监顿时吓了一跳。
盛南锦也赶忙缩回了脖子。
恰好惠仲文走了出来,“于公公,咱们走吧。”
小太监很是吃惊,“咦,惠大人居然认得我?”
惠仲文笑了笑,“您在圣上身边服侍茶水,是乾清宫刘洪的弟子,咱们打过几次照面,我怎么能不认得。”
于公公又惊又喜,“不愧是惠大人,连奴才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记得住。”
惠仲文道,“圣上面前办差,大家都是一样的平起平坐,没有起不起眼一说。”
于公公被说得很是高兴,语气也轻松了几分,“惠大人,今日皇上收到了御史的奏报,您猜怎么着?御史代天子巡查四方,走到徐州时发现筑堤大坝全是糊弄人的,甚至袋子里装的不是沙土而是枯草,有百姓冒死告到了御史跟前,徐州府的府尹还妄图杀人灭口,幸亏御史随机应变,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这才保下一命,有机会上报圣上。黄河治水是圣上心里最惦记的一件事,这些年年年都要往里投不少银子,可始终不见成效。要是下头的人都跟徐州府尹似的,也难怪这水灾怎么也治不住了。”
惠仲文闻声吃了一惊,“好大的胆子!”他本就是治水为民之人,哪里能听得了这些?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如此草菅人命,如何能够为官?”
“谁说不是呢?”于公公道,“圣上雷霆震怒,这才宣了您和卓大人进殿商议。眼瞅着汛期就要来了,如何防治改造才是关键,至于那徐州府尹,哪怕诛杀了他的九族,也消不了圣上的火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出了厅堂,脚步很快被雨声给遮住了。
等人走远后,赵氏才带着盛南锦等人从偏厅出来,她神色间满是担忧,蹙着眉头道,“防水筑堤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儿?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徐州城的百姓可怎么办啊?”
她随同惠仲文一起,也是亲自上过堤坝的人,曾经亲眼目睹洪荒来了,整个村子瞬间夷为平地,那样的场面……只要一想起就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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