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当天傍晚后门处便有人私下给了守门的婆子一两银子,自称是邹姨娘的娘家人,要见邹姨娘一面。
那婆子便揣着银子往内宅通禀去了。
此刻的邹姨娘正和贴身丫鬟低声商量,“你怎么就敢放火的?这要是被人抓到,可是要被判流放的。”
丫鬟白着脸道,“奴婢没想这么多,一心就想着把您贴身的东西全拿回来,又怕少了哪件不好交代,干脆放上一把火,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也就免去了这些麻烦。”
邹姨娘异常担心,“这要是牵扯到咱们的身上,你我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丫鬟急得差点儿哭出声来,“那怎么办?姨娘可一定要救救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您啊!”
邹姨娘道,“你先别急,容我仔细想想。买通的人嘴巴严不严?不会乱嚷嚷出去吧?”
丫鬟道,“您放心,那人是个哑巴,一心只图银子不为其他。”
邹姨娘松了口气,“那就最好。你可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别被这种人给缠上,万一他狮子大开口,一直管咱们要钱可怎么办?”
丫鬟摇了摇头,“姨娘放心,她不知道我是谁家的人,我一个字也没说。”
邹姨娘道,“这是一条绝路,一旦走上,那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丫鬟紧紧盯着她的神色,不敢吭声。
就在这时,守后门的婆子送来了消息,说是邹姨娘的娘家来人了。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将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邹姨娘一愣,“他们怎么会来?怕不是来要好处的吧?”
丫鬟道,“我去瞧瞧。”
邹姨娘道,“若是张嘴要钱就说没有。”
丫鬟为难地道,“说到底是您的家里人,总不好连大面都不顾了吧?”
邹姨娘‘哼’了一声,“什么家里人。我在盛家过得不好,他们没一个敢为我出头的,屁都不敢乱放一个。如今看我得了势了,又巴巴的找过来,这种家人要来有什么用?”
丫鬟不敢再说,快步去了后门。
一开门,见到的却不是邹姨娘的娘家人,而是个面生的婆子。瞧她的穿衣打扮,也不寒酸,反而有模有样的。
丫鬟微微蹙眉,身子便不自觉地退回到了门内,警觉地道,“你是什么人?见我家姨娘做什么?”
那婆子微微一笑,亲热地道,“姑娘别怕,我是胭脂铺子掌柜的婆娘,不是坏人。”
丫鬟听到胭脂铺子四个字,头皮都要炸了。她被吓得不轻,不安地抓紧了门框,道,“你有什么事儿?”
那婆子也不隐瞒,直接道明了来意,“家里受了灾,想求姨娘开开恩,帮忙渡过眼前这个难关。”
丫鬟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姨娘一个内宅女眷,能帮上什么忙?这种事,你该去求外头的爷们啊!”
那婆子道,“该求的都要求,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总得寻一条活路吧。姨娘如今在府内是红人,不如发发慈悲给些银子,先让我们有个安身落脚的地方。”
丫鬟闻声立刻皱起了眉头,“我们姨娘哪有银子……”
话未说完,那婆子便抢着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是没法子了,铺子一烧,吃喝都成了难题,姨娘要是不可怜,我们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露宿街头就露宿街头,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丫鬟不悦地道,“我们姨娘和你不认不识的,怎么能随便借银子给你?回头你还不上,那怎么办?”
婆子面不改色地道,“姨娘平日里多大方的人,怎么这会儿却计较起来了?赏我们一些也就是了,怎么还要人还?”
丫鬟差点儿被气笑。
见过脸皮厚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张嘴要钱都能说得这么干脆利落,活像谁欠了她似的。
丫鬟不满地道,“你这人说话也是有意思,我们家姨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给你?”
她懒得多费唇舌,正要关门,那婆子忽然上前两步,一脚踏在了门内,凑到丫鬟身边道,“好姑娘,又不是要你的银子,不过让你帮着传个话,你还不乐意?说到底,你也是个给人跑腿服侍的苦命人,何必为难我呢?”
丫鬟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又觉得这个距离有些不安全,急忙退开了两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这里是盛家,你可不要胡来。”
那婆子笑眯眯地道,“咱们求人办事,姿态摆得低,哪敢冒失呢?姑娘别怕,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伤害你的事情啊。”
丫鬟这才放心,“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姨娘节俭惯了,娘家人来要钱都不肯给呢,何况你一个外人?”
没想到那婆子闻声忽然变了一张面孔,冷笑着道,“是吗?那也没法子,我只好去见盛老爷,求他出面帮衬帮衬了。”
丫鬟见状脸色大变,“你……你见我们老爷做什么?”
那婆子不屑地道,“姨娘从前是常来我们铺子的,可见是真心喜欢我们家的胭脂,我去跟盛老爷说一说,他心一软,说不定就肯赏银子给我了。”
一直满面笑容的婆子在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丫鬟大惊失色。
这……
她分明是来威胁邹姨娘的,若是不拿银子,就要将邹姨娘的事闹到老爷面前。到时候……
丫鬟简直不敢往下想。
她声音颤抖地道,“你……你……”
那婆子道,“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是破瓦,姨娘是瓷器,犯不着和我们硬碰硬。反正已经没了活路,大家要是真把脸撕破了,姨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姑娘是聪明人,不如好好盘算盘算,看看到底哪头大哪头小。”
丫鬟毕竟年轻,遇事也少,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她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好不要脸!先前明明收过姨娘钱,答应不告诉外人的!”
先前邹姨娘为能与相好的私会,拿了不少银子打点,那掌柜的收了好处,再三保证绝不会对外人提一个字,可这才过去多久,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婆子道,“是,我们也觉得这事办得不地道,可这不也是没法子了吗?此一时彼一时,总得让姨娘发发慈悲,帮我们把眼下的难关应付过去。”
丫鬟气得不轻,但也不想轻易顺了婆子的心意,便故作严厉地道,“那咱们就去官府打官司好了,到时候我们姨娘咬死不认,看你们能怎么办?”
那婆子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万全准备的,闻声一点儿不怵,反正笑了起来,“甭提打官司了姑娘,咱们要是手里没东西,哪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呢?先别说当初邹姨娘给的银票还没用,一直留着,上面还有你们盛家专门的印记,就是姨娘留在卧房里的那些东西也都被我提前收了起来。您猜怎么着,这场火虽然来得蹊跷来得大,可她的贴身之物都完好无损,就算官司打到御前,你们也没半点儿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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