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有什么完美不破的东西,一物生,自有一物克。
这魂灯能以分魂引残魂,但若是残魂泯灭,魂灯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远的不说,就说咱都见过的问魂术,就能彻底泯灭残魂,破这魂灯寻仇之法。”
王若愚听到忧心不已的魂灯之术实质已被破解,顿时放松下来,真正进入休闲模式,开始闲聊。
随后,胡铃兰又讲述了一番近古之前,仙盟还未成立时,蓝星上发生的血腥复仇,灭人满门的恐怖事件,又叮嘱王若愚一定要遇事小心,多想多看,才能真正做下决定。
夜里,忧虑尽去的王若愚,再次进入青山坊市。
推开修炼室的大门,王若愚并没有通知黄蕾,也没有呼唤棕尾,而是借着月色,独自一人出了小院,直奔妙丹堂而去。
可是被王若愚视若恐怖象征的妙丹堂中,除了一个炼气初期的老朽修士坐镇外,根本没有其余修士的踪影。
绕着妙丹堂转了一圈,王若愚确认这就是一处售卖丹药的普通小铺,它只带着一座后院,根本没有什么高墙大院,更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妙丹堂的沿街铺面,此刻大门敞开,一眼望去,内里四面墙壁,方方正正,除了壁橱药材,柜台座椅,根本不见其他物件。
而更让王若愚不解的,则是依然亮着灯的妙丹堂内,老朽的修士正在给一对满脸菜色的母女病患号脉。
从外边来看,只有医者仁心,根本不存在什么囚禁、血腥之类的可怕推想。
如此情况,王若愚只能止住杀心,用隐息咒将自己藏在月华小五行阵的水雾中,凝神静气,倾听妙丹堂内的对话。
“……只是营养不良,孩子多吃点饭,体制弱的病根,很快就能养好。”
“可是陈老,我家里的情况……”妇人满脸悲切表情,身旁小女孩更是低声道:“娘,我饿~”
“罢!罢!罢!”陈姓的老朽修士,一边叹气,一边从桌下取出了一个粗瓷瓶道:“这养身丸都拿去吧,我力尽于此,能不能好,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谢谢老仙师,谢谢老仙师!”妇人显然知道养身丸的功效,一边出言道谢,一边拉着小女孩跪地行礼。
“娘~我饿……”小姑娘一边跟着拜谢,一边出言央求。
哀怨渴求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
“这边还有些吃食,你们一并拿走吧!”陈姓老人叹了口气,又从柜台下取出了些馒头。
“谢谢老仙师活命之恩。”妇人接过几个白面馒头,拗不过小女孩连连哀求,只能当场塞出一个,便在连连道谢中,出了妙丹堂的大门。
王若愚紧紧盯着老朽修士,生怕这其中有什么曲折内情。
可是老修士那边没有异样,却不想妇人在转过巷口,经过他藏身之处时,却一把夺过了小女孩手中的馒头,冷哼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个死丫头片子,也配吃这白面馒头?”
“娘,我饿……我饿~”小丫头张开手,想要拿回馒头,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你个赔钱货,只配吃草!这馒头要给你弟弟吃,再说了,你爸也要补身体。”
“哇~”小丫头当场大哭起来,却被妇人猛地捂住了嘴。
“死丫头片子,你克死了你亲娘,现在又想克死老娘我是吧?”妇人狠狠拧着小丫头的皮肉,嘴里更是狠狠道:“若不是带上你,能骗那老东西的吃食和丹药,鬼才愿意带你这丧门星出来,明天就找个牙行,将你发卖掉,真是一辈子伺候人的穷命。”
“唔~唔~”小丫头挣扎着,两只小手依然冲着馒头虚抓,显然是饿得急了。
妇人见状,当即抡起巴掌,就要扇脸,可是她高高抬起的手臂,却忽然顿住了。
一柄森寒的长剑,透过夜色,竟已驾到了脖颈。
冰冷森寒的剑刃,令人骨髓发麻。
“老仙师饶命,老仙师饶命啊!”
“滚!”声音很轻,却带着对生命的漠视。
“我这就滚,这就滚!”
妇人吓的魂不附体,手中的馒头当场掉了一地,可她浑然未觉,根本不顾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扭身就跑,生怕丢了性命。
王若愚将长剑回鞘之后,对上的却是捧着馒头,使命往嘴里塞的小丫头,但她的眼睛中,却带着闪闪的亮光,毫无惧色。
“你跟我来!”王若愚伸出了手,坐在地上的七八岁小丫头,将黑乎乎的小手递了过来,被牵着一起走向了妙丹堂。
王若愚这次并没有隐藏气息。
实质上,他刚刚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一股气机锁定了自己,分明就是那位老朽修士。
“何方高人,来我妙丹堂?”妙丹堂门前,老修士朗声出言。
“石山小铺,王若愚。”王若愚一手牵着小丫头,一手抬起致意。
“原来是石山宗贵人驾临,我猜你早就要来,谁知竟到了今日,我才有缘得见。”陈姓老人哈哈一笑,做了个请君入内的手势。
王若愚毫不畏惧,大步直入妙丹堂内,并顺着老修士的指引向后院行去。
妙丹堂的后院不大,只有三间青石瓦房,此刻正屋门前,站着一双母女。
母亲姿容秀丽,肤色白皙,看年龄约摸三十不到,穿着一身对襟杏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橙色缎带,旁侧坠着圆润玉佩。
女儿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条小辫,穿着粉色衣衫,亮晶晶的眼中满是好奇神色。
这个时候,王若愚的手中忽然微微一紧。
他低头一看,手中牵着的小丫头,却是一身破衣烂衫,打满了补丁,满是菜色的脑袋上,发黄破败的发丝中尽是污垢,而神色间更是露出了几分迟疑和退缩。
“师弟来此,还请入座。”母亲微笑开口,拉着女儿让出大门道:“不知是石山宗那一道的后人?”
“那一道?”王若愚微微一愣,这开场白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但脸上却平静无比,月华小五行阵更是蓄势待发。
“你……可知辈字为何?”母亲眼见王若愚疑惑,脸上也是一愣,神色间更多出了些慌乱。
王若愚听闻此言,脑中浮现家传辈字,当即脱口而出道:“英建若雪,家门有序。”
“果然没错!”母亲的脸上顿时笑容绽开,她极为正式地拱手见礼,朗声道:“石山宗,张若素,见过师弟!”
“师弟?!”王若愚彻底懵逼了,王家老宅的宗族辈字,到了这里也能管用?
事实上,所谓的石山宗,不过是当初王若愚初入青山坊市时,由于语言不畅,说六十三中来历的读音误会,可是此后由于种种原因,他根本就没有进行解释,反而将错就错,把石山小铺开了起来。
可是如今,这石山宗的正主,却找上门来了。
那这扯起的虎皮,该怎么用?
即便王若愚脸皮厚,但骤然之间,却让他一阵心惊。
此时此刻,王若愚的背后,已经浮上了一片细汗,但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面皮上依然还是一幅淡然,嘴里更是道:“张师姐,你又是那一道的,如何证明身份?”
“师姐乃是石山宗丹道一脉,往昔师门大难,我虽有圣女之名,却未能得传相应功法,近二十年蹉跎,又遇人不淑,颠沛流离。到了今日,只能寄身在这小小坊市。”
张若素神情黯然,她情不自禁道:“好在苍天有眼,我石山宗还有师弟这般传人,敢问贵师尊是那位师叔?你我身份根本不需证明,我们一见便知。”
听到这话,王若愚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班主任老师张兰兰,怎么可能和诸夏的石山宗扯上关系?
这见面不如不见,但眼下该怎么办呢?
直言说出,这是个误会?
但见眼前女子满脸希望,王若愚莫名就有几分不忍,可若是编谎话骗人,那就更不对了。
“师叔可是不方便?”
“师尊正在筹备结丹!”王若愚将用过的说辞,顺嘴就答了出来。
可是心里却乱得不行。
张兰兰老师确实说过准备结丹,此前他还拿这事搪塞过黄氏长老,眼下直接就是条件反射的应答。
怎么办?
怎么办?
王若愚的内心虽乱,但偏偏精神却高度集中,千百思绪在脑海中不断翻滚,一个个在青山坊市交往应对的画面,在不断交织中呈现明细,又快速梳理排布,并很快演绎出眼前应对之下,可能的利弊得失。
可那边张若素听闻结丹二字,脸上先是一片肃然,继而就变成了惊喜。
“宗门传承,果然还未断绝,师叔若是结丹成功,我石山宗,就能再立门墙。”
“什么再立门墙?”王若愚追问道。
“筑基立门,金丹开派,元婴称宗!”张若素脱口而出道:“我知师弟谨慎,至今没有打出我石山宗的名头,可是若有金丹真人坐镇,我宗自可再立门墙,广收门徒,再续昔日辉煌。”
“我年纪小,你莫要骗我。”
王若愚快速分析张若素的前言后语,不禁眼珠一转,感觉这石山宗,大约早就是过去式了,他扯出的虎皮,依然有可能继续披着。
此刻,王若愚过了早前的心乱,也想清楚了利弊,毕竟他只不过扯了张虎皮,就是被人识破非石山宗出身,又能如何?
如此一来,王若愚顿时平静下来,心中有了十足底气。
“师姐虽然半生颠簸,但却从不打诳语。”张若素有点生气,她朗声道:“当年,宗门大难,没了元婴老祖庇护,百年避世,直到二十年前,支撑宗门大阵的灵石耗尽,才被鱼龙派趁势逆袭,宗门最后的金丹老祖石鼎真人战死沙场,我宗子弟四散逃离石山岛……难道,这些你师父都没有教你?”
“师尊只传法,从未有过涉及宗门恩怨之说。”
“法不轻传,怎么~这怎么可能……”张若素眉头紧锁,但很快,她就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叔筑基圆满,可窥金丹,却显然放下了当年种种,可我张若素区区炼气士,却依然执着宗门仇怨,结果半生飘零,在急功近利下,更是遇人不淑,一事无成。”
张若素的神情连续变换,最终长长叹息道:“罢了,罢了,你我之间,就是验明身份又如何?没有师叔牵头,石山宗……唉……”
王若愚一句话也没接,多说多错,别人脑补的事情,绝不是他说谎骗人。
毕竟说谎是不对的,小孩子要说真话。
张若素镇定下来之后,才看向一旁的老修士,无奈道:“陈老,您重归石山宗门墙的事情,恐怕若素没法帮您了。”
“唉,老朽时日无多,今后就在这青山坊行医度日,了此残生。”老修士满脸唏嘘表情,转身出门时幽幽道:“往日种种,过眼云烟,今日之事,只能看你们了!”
“母亲,这位哥哥是不帮我们吗?”清脆的嗓音如同黄莺悦耳,扎着一双小辫的闻人雪见天真问道。
“不是哥哥不帮忙,是哥哥什么也不知道。”王若愚冲着闻人雪见摊开了双手,指了指张若素道:“你妈妈想重立门墙,你有没有信心结丹化婴,将来帮妈妈完成心愿?”
“有!”闻人雪见举起了手,小拳头攥的紧紧,满脸都是坚定。
张若素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呵呵,结丹化婴,真是童言无忌。”
“师尊说过,想要做什么,就要去做,而不是空想。”王若愚却不同意,沉声道:“我父亲也告诉过我,修行之路,重在神魂。当心中有了执念,就要正视它,否则必定滋生心魔。”
今夜,王若愚来妙丹堂,本就是为了念头通达,扫去心魔。
可是眼前的状况,却是在一系列意外后,变成了石山宗的认亲会。
王若愚看着眼前这双母女连心丹的鼎炉主材,内心不禁生出了一阵感叹,也不愿再去揭别人伤疤,徒增烦恼。
“心魔,心魔!”张若素喃喃自语道:“二十年里,我行功炼气,不得寸进,原来是心魔已生,可笑我还想重立宗门,妄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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