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东西好吃的法术结界。”埃尔斯回答道。
庞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抚须大笑。“哈哈哈,这名字是怎么取的?太好玩了!是一个小孩子法师发明了这个法术吗?哈哈,直接叫美味咒语难道不好吗?!”
“不好。”埃尔斯脸上看不出被逗乐的表情,他很正经地解释道:“美味咒语是给食物用的,相当于增加作料。后来发现一些法术材料直接用于食物的效果更好,美味咒就成了不精通做饭的法师专用。”
“但是让东西好吃的法术结界是给任意‘东西’使用的。比如随便一块木头放在结界里,我可以让你那木头都是美味,还是矮人一生必尝一下的那种珍馐佳肴。我所需要的,只是魔法结界、木头和矮人的胡须。”
庞屠双手捂住胡须,连退三步,大叫一声:“别想动我的胡子!”
“放心,你留着胡子吧!这次对付螃蟹,所以要用螃蟹壳做材料——不管大小,螃蟹基本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埃尔斯捡起螃蟹壳放在右手掌心,左手捏起四指悬在壳上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几秒之后,以水元素为主的自然元素能量淹没了蟹壳、研磨了蟹壳。埃尔斯将那些粉末和残片洒进法术结界里,便完成了所有施法准备。
“法师大人,这猪怎么杀?有讲究没?”大副见埃尔斯手头没在忙活,便赶紧抽空问道。
“怎么杀都行,只要保证一条:猪扔进去之后不需要管也不会再跑出来。”埃尔斯解释道:“你们就当这个结界是个炖锅。猪肉炖好之前不能出锅,别人也绝对不能进去。谁只要进去就会沾上味道,没几个月时间可清洗不干净。”
大副便抽出刀子对准大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等它完全咽气,他们就把大猪扔进法阵。水手本想将接满猪血的盆端走,被埃尔斯叫住。“留着,用的时候往上一泼,效果更好。”
所有水手只是按照命令在这里干活儿,只有大副知道内情。他想了想,找到埃尔斯问道:“法师大人,一只猪够不够?那东西很危险,要不咱们多准备一头?”
埃尔斯看了看结界剩余的能量,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只猪才几个钱,一艘船多少钱,这笔账很好算。行动快点儿,把另外那头也拉来。”
第二只猪也被投入进去,然后埃尔斯就在结界旁给大副讲解如何抛洒诱饵去获得最好的效果。片刻之后,结界里的两只猪开始散发腐臭腥臊的味道,嗅到的人都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条,两只眼睛前面有几十个小亮点持续闪烁。很快就有水手坚持不住,捂着口鼻狂奔出舱。
“螃蟹是食腐动物,它们喜欢的味道属实难闻了。”埃尔斯挠挠头,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目前没办法压住这味道,估计得请水手们塞住鼻子了。不过请你放心,这气味散得快。等把猪扔掉,船舱里不会有残留。”
“那就好……呕!”大副也快坚持不住了,继续用手指捏紧鼻子。
桅杆下的警铃响了三声,表示摆渡小艇正在返航途中。“大家做好准备,等待命令。”大副最后交待一句,便紧随埃尔斯他们上了甲板。海岛方向,摆渡船划开波浪、疾驰而动。红色的夕阳将海面染上一层血红,蜥蜴人的岛上得益于茂密的树林而变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朗科船长放下望远镜,略显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全回来。我数过了,船上只有八个人,那么岛上就还有四个笨蛋。赖斯在船上,到时候接他第一个上来!”
人一上船就启航。尽管船长和大副一直让水手们装作无事的样子,可紧张的情绪依旧会蔓延,甲板上不由自主地变得过于安静下来。埃尔斯同样紧张,便闭上眼睛、默念咒文,让自己至少看上去还算平静。矮人庞屠藏在藏门口,手里提着重斧,用磨刀石轻轻擦过利刃。半兽人波莉还在船尾舰桥的高台上盯着后方的凿船蟹。她将弓箭带了过来,悄悄放在甲板上,轻轻用脚踩住。
“挂绳网!”大副带人将缆绳交织编成的绳网甩到船舷外面,它可以让多人同时攀爬,效率比绳梯快几倍。“吊车放钩!”他往船舷外探出身子指挥。两个挂钩要分别挂在摆渡船的头尾,这样才能把它平稳钓上来。第一个钩挂上时,赖斯水手长刚好撅着屁股翻过船舷、滚落在甲板上,朗科船长见状立刻下达命令:“起锚!”
桅杆的警铃急促响起,水手们大喝一声,从船舱冲出来,抓住绞盘就开始旋转。沉重的船锚仍然留恋海底淤泥的温柔怀抱,可船员们离开的意志坚定,它不能不追随。
“锚起来了!”前面水手喊了一声。朗科船长听到后立刻下达第二个命令:“升帆!”
水手们冲向各自岗位,爬桅杆的双手双脚忙活,拉绳索的肩膀腰腿用力。奔跑忙碌的脚步踩在甲板上发出的咚咚声略显混乱,肩扛手拉的水手们嘿呦嘿呦喊出的号子整齐雄壮。大副在船舷上大声吼叫着,让爬网绳的人“以各自母亲的名义”快一点,同时也命令小艇上的人赶紧把船尾的绳索绑到钩子上去!
“螃蟹!”波莉大喊一声。这两个字让朗科船长的心脏停跳一拍,他为平安离开这里进行了祈祷,但现在不过难关就不可能成行。朗科很清楚遇到凿船蟹的生还率有多低,但他绝不会束手投降!
“扔猪!”船长用力跺脚,喊道:“扔猪,用力扔,把吃奶的力气用出来!”
“别忘了泼上猪血!”埃尔斯赶紧喊叫起来。随着他的喊叫,大副也离开船舷,冲到舱口向里面喊叫下令。
一只血淋淋的猪被三名水手拖到甲板上,早已等在一旁的大厨举起弯刀,给猪来了个开肠破肚。一名帮厨忍住巨臭带来的恶心,将几根鱼钩分别挂在猪肠和猪心上,紧紧攥住另一端。跑过来几名水手,分别抓住猪手猪脚,来回晃荡几次后便把它抛向船后靠近凿船蟹的方向。鱼钩鱼线拉住猪内脏,绷紧了这么一扯,那猪几乎凌空散开,然后扑通扑通砸进大海,掀起一片腥风血浪。
埃尔斯和船长的目光一致,目送腥猪起起伏伏,同时紧盯着凿船蟹的方向。只见海中潜伏的阴影终于变成实在可见的威胁:那是一只黑褐色的螃蟹,背上生出许多尖刺,细长的腿支撑巨大的身体在海底快速移动,有如小艇体积的巨大钳子高高举起、凸出海面,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长着七八颗黑色的眼球,嘴周围颚齿开合间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它半游半跑、半潜半浮,直奔徐风号而来。
它的速度显然比刚刚启航的货船更快,但是腥猪的吸引力显现出威力,一下子勾走了螃蟹的全部注意力。它的脚步变得犹犹豫豫,突然就改变了方向,全力以赴扑向猪肉,一头扎进内脏、血肉构成的自助餐厅,那两只钳子上下左右横扫千军,只用了几下开合就彻底粉碎猪肉。
为了进食,它浮出水面,露出满是毛刺的嘴巴。猪骨断裂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和吞咽海水的咕嘟咕嘟声清晰可闻,令人毛骨悚然。就在大家以为摆脱威胁的时候,桅杆的瞭望喊叫起来:“右舷,又一只!”
“这是捅了螃蟹窝吗?”朗科船长狠狠啐了一口。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副的声音如同天籁:“咱们还有一只诱饵猪!还有一只,不怕,哈哈哈!”
水手们精神振奋起来,都有同样的念头:对啊,引开就好了!咱们快些升满帆,离开这片海域。螃蟹加速快,但是不论在海底爬行还是水中游泳,那都追不上全速的双桅货船。
“右舷螃蟹正在靠近,不到一百米!快投猪!”瞭望员大声喊叫着。随后,他又大叫起来:“蜥蜴人下水了!十艘舢板!”
朗科和埃尔斯立刻望出左舷,蜥蜴人果然使用芭蕉叶作帆的小舢板向货船驶来。那些单人舢板的速度有限,只能近岸航行,其实并不具备在海洋里追击的能力,目前看起来不足为惧。
回过头来,手脚麻利的水手们已经如法炮制地将第二只猪扔下水,哗啦啦又在海面上铺了一片。埃尔斯一拍脑袋,喊道:“都扔下去了?没留点备用的?万一还有呢?”
众人一愣,刚想提醒他不要乌鸦嘴,就听到瞭望员哭丧着喊道:“天啊,前面还有一只!”
行了,不需要“提醒”,法师就是乌鸦嘴,定了。
船长用力捶打面前的栏杆,“混蛋”之类的词语骂个不停。不过他也没忘拿起单筒望远镜观望前方水面,尤其需要赶紧分辨珊瑚礁与深海的界限,好给徐风号找一条逃生路。赋予他精灵视力的法术即将结束,不过已经足够他找到一条航线。在心中快速盘算徐风号的加速能力以及前方凿船蟹的运动轨迹之后,他果断做出判断:“冲过去!能冲过去!风帆继续操作,确保满帆!武器组到前甲板准备投枪!第二组人准备长杆!其他人,包括干完活儿的编入第三组拿锤子在舱里待命!”
水手长立刻开始调配人手,大副带上了水手刀和登舰斧,然后率领第一武器组向船首移动。朗科皱着眉头看向右舷,第二头猪也成功地吸引——或者叫做剥夺——凿船蟹的注意力,让它暂时无法形成威胁。他又看看船尾,前一只更已经落后,还在专心吃肉,甚至还想着把沾了血的海水灌下去,可见那腥臭的猪有多么大吸引力。
三只凿船蟹从三个方向埋伏并先后发起攻击,绝对有人控制!蜥蜴人一定是主使这一切的混蛋!送下了毒的酒,再送烤锦鸡,一般船长便会召集官员打打牙祭。主要指挥官员们被毒酒放翻,水手一盘散沙,货船便唾手可得。实在不行还有三只凿船蟹,也能保证货船无法离开。真恶毒!
估计那些酒就是之前某艘货船的吧?
朗科看了眼埃尔斯,对他心存感激。如果没有他的矮人随从,就不知道酒里有毒;如果没有他的半兽人随从,就看不到凿船蟹;如果没有他本人强化腥臭的法术,就引不走凿船蟹。如今前面只剩下最后一只,闯过它就能回到广阔的深水区域!他相信徐风号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冲出一条生路!
“投矛准备!撞击准备!大家都抓好!”
摆渡艇还在吊车上挂着,悬在船舷附近左右摇晃。目前这局面显然来不及将它收拾完备,因此几名船员用力拉进绳索减少晃动,赶紧示意里面最后一个水手直接跳回甲板。就在那水手奋力一跃的同时,大副率先向前方的凿船蟹扔出了标枪。得益于提前准备,这些标枪上都装了投枪索,那是一种缠绕在标枪柄上的皮带,另一端紧握在手中。它可以少量积累势能,也可以增加投掷的发力距离,从而提高射程。
大副的标枪势大力沉且精准,但只能浅浅地扎进凿船蟹的壳里,被浪花一打就掉了。其他投枪手分别瞄准,等进了再打,零零散散也中了两下。凿船蟹的壳相当坚硬,想要打穿确实需要很强的臂力。它也不是没有弱点:关节、口腔、眼睛等,这些都是要害。但是货船正在加速,起伏不定,凿船蟹也差不多,还有海浪掩护,想要命中太难了。
波莉尝试瞄准,朝着凿船蟹嘴巴上方的薄弱区域射出一箭。运气仍旧没有降临,这一箭偏了些,被甲壳直接弹开。
“长杆!”大副怒吼一声,第二武器组的人在船头架起长杆。倒不是说这些长杆就能把螃蟹打死或者掀翻,其实只是想要形成威慑。凿船蟹的视力相对有限,如果它能把长杆错看成是货船长出来的“腿”或者“钳”,然后花费精力与之战斗,它对于船体的威胁就小了。
“把长杆伸到水面之下!”朗科船长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便吼叫着下令:“向左侧伸杆,引去左侧!准备右舵,注意倾斜!”
他的想法不错:用长杆将螃蟹的注意力转移到船的左舷,然后右舵,向着深水区前进,正好能和螃蟹擦身而过。但是他的想法来得有点晚,水手们面对凿船蟹时四肢不免打颤,执行命令再慢上一拍。慢加慢,时机便有些错过了。
凿船蟹举起钳子,勇敢冲向长杆,就像求偶时节冲向竞争对手一般。“唧!!咯咯!!”它居然发出类似水壶烧开的声音,同时左右摆动巨大的钳子。只听得一声声咔嚓咔嚓,一阵阵哎呦喂呀。船兽前方飞舞着木头碎屑,甲板上面滚动着被冲击力顶飞的水手。
“嘭!”闷响伴随着船身的剧烈震动,徐风号向右侧倾斜、转向。它的前方是一片开阔水域,没有危险的珊瑚礁。升到最高处的船帆鼓荡着,带来澎湃的前进动力。
众人不知道是否应该欢呼——他们立刻知道了。凿船蟹抬起钳子夹住海龟船首像,另一只钳子插在船舷栏杆上。这大甲壳的玩意儿正在往甲板上爬,已经能清晰看到它那凸出的黑色圆球眼睛骨碌碌打量众人。
徐风号船头一沉,不少人东倒西歪,正要滚进那螃蟹的攻击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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