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维地区,诺曼底王国,距波瓦堡76公里,蒙德维农庄附近。
火红的天空烧灼着无数源石尘,几十架战斗机在天空咆哮冲撞,互相送出两排曳光弹,每时每刻都有战机在爆炸中燃烧坠落,惨烈的空战还未结束。
他们在黑暗的森林与沼泽地中缓慢前行,可莉莎只好不厌其烦的用刺刀挑开眼前野蛮生长的植物。
维多利亚夏季萌发的蓬尾草能长到两人高,宽大肥嫩的叶茎会伸展出来,粘稠的甜蜜汁液会沿着叶片淌下,到冬天才会枯萎,在气候干燥的条件下极其易燃。如果有一条德拉克在这里放出烈焰法术,那一定会引发有史以来最壮观的连锁爆燃,把蔓延十多公里的芦苇地变为火海。
当然,南维地区的芦苇沼泽地不只适合德拉克放法术,也同样适合步兵布设雷区,这里是绝佳的场所,沼泽的湿润与浑浊,芦苇与蓬尾草的掩护,让排雷几乎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维多利亚步兵在撤退时在这片沼泽部署了雷区,不只是一二三团反感这片死亡之地,连萨尔贡人都不经常在这里发起进攻,这里太危险了。
通过朦胧微熙的光线,可莉莎一眼看到脚下的泥浆已经变为了青黑色,不知道有多少炮弹在过去的一周内倾泻在这个阵地上,可莉莎紧抿着嘴,附近炮声大作,秋风火箭炮那恐怖危险的呼啸声让她心中无比恐惧,一轮轮的爆炸声从远方隆隆传来。
天空被闪亮飞掠的火箭弹占满了,那些炮弹划出无数条黄色的弧线,萨尔贡军团发起了进攻吗?可莉莎心头立刻冒出这个疑问,如此多的火箭炮,他们在向城市进攻还是在向周围的装甲部队进攻?
这个时候,她突然后悔自己走上前线是如此轻率的决定,也许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虽然死亡对她而言已经不算太大问题,但如果死不了呢?这可不是开玩笑,比如炸断双腿或者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俘虏,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落入一个生不如死的窘境。
可莉莎不禁在脑海里暗自思考死不掉的情况,她现在对战况一无所知,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祈祷她不是在独自走向敌军主力的位置找死,最关键的是,她想为自己手下的人负责。
约翰走在她前面,他那张老脸上泛滥着对脚下这片沼泽的厌恶,在月光的照射下,步枪卡槽上锋利的刺刀反射出微微寒芒;保罗和马特殿后,汤米和路易斯跟在可莉莎后面,夹在队伍中间,整支小队六个人,分成两个部分一前一后向前缓慢推进。
汤米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沼泽内,靴子上布满了深色泥浆,他拎着自己的南尼突击步枪,脸上满是沮丧,不禁在后面朝着保罗嘀咕道:“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听谁指挥,可莉莎像班长一样。”
保罗点点头,语气担忧:“她私自带着我们过来,班长这次肯定得生气了。”
“我们回去后,要是罗伯特责怪这件事,跟她打起来怎么办。”
汤米满不在乎说:“不至于,我想班长都不一定打得过这只母夜叉。”
“看见她戴上的那个狮鹫勋章没有,在军队里有这个比军衔都管用,咱们团都没几个人拥有铜质近卫绶带(维多利亚帝国在1097年设立,获得条件为独立击杀五名敌人),更别说狮鹫勋章了。”
“而且,班长一向是不在乎这种指挥权的,你也知道。”
马特不禁开口说:“但是这不一样,可莉莎把我们都调走了,这次是六个人,整个班都跟来了!”
“我们六个人擅离职守,到这里来救一个飞行员?而且没有汇报,你不觉得这种话说出去会让班长颜面无光吗?”
路易斯撇了撇嘴,回头帮着可莉莎说话:“他还有什么颜面,罗伯特就是一个混日子的人,他根本不想打仗。”
“可莉莎带着几名士兵俘虏了九辆火箭炮,干掉了四十多人的步兵阵地,这种战绩已经能让她得到晋升了。”
实际上,不能,虽然路易斯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但维多利亚军队的晋升不只是依靠战绩,而是依照“服役期”这样一种规律,往往在军队中服役两个月的士兵,无论在战斗中表现多么优秀,他都要听从服役两年以上上级军官的指挥,而晋升与否也是按照实际情况决定的,有的时候军队里还有一种潜规则。那就是贵族子弟一般都比寒门子弟晋升要更迅速,待遇也更好。
罗伯特的军衔是少尉,像这种高级军官却在军队里当一个小小班长也是蛮奇葩的事情,可以想象他到底在战斗中多么不尽心尽力才会得到这样一个位置。
在同级少尉的嘴中,罗伯特显然在战友的眼里是一个被淘汰的失败者,很可能战争结束后就会退役。
可莉莎在战斗中存在指挥过界的情况,不管在哪只部队都会被追责,没有哪个指挥官会容忍有其他人争抢指挥权。
不过她不在乎,这就是身为特权阶级给她带来的自信,你打小报告吧,反正实在不行把她惹火了也就是亮明身份回去当皇上,拥有退路对军队里面的制度丝毫不慌。
一会儿过后,汤米不耐烦的大喊起来:“嗨,嗨!我们该停下来想一想,那该死的飞机到底掉哪去了!在这里没头没脑的走真是太蠢了。”
汤米只是随口抱怨,但没想到可莉莎闻言相当恼怒,她停下脚步,看向他的眼神锋利而失望,语气冷淡:“停下。”
“在深夜行军,如果你下次再大呼小叫的,我肯定让你叫不出来。”
汤米打了个激灵,随后流露出僵硬的笑容,连忙点头:“是……”
“飞机是坠向这边吗?”约翰也问道。
可莉莎心里郁闷不已,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不确定,不然这队伍直接没法带了……他们走了一个半个小时,深入这片肮脏的臭水池,结果因为指挥官眼神不好的问题就白费了?
“对,继续走吧。”
可莉莎朝着约翰轻轻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一丝敏感的血腥味让她皱起眉头。
有什么声音从右手旁的沼泽深处传来,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意识到了什么,恐怖的情绪直接冲上脑海炸开!
“隐蔽!”
可莉莎瞳孔巨颤,喊出口令的同时,连忙以标准的战术姿势匍匐弯腰,随后她举起枪口瞄准了右边,扣动扳机。
砰!枪响了,子弹飞速穿过芦苇丛,随后右手边被芦苇覆盖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啊啊!”
可莉莎微微眯眼,拉动枪栓走了几步,然后瞄准深处又开了一枪,她很确定自己看到另外一个人影快速朝深处逃去。
砰!这次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打中了吗?可莉莎犹豫了一秒钟,手上下意识的拉松枪栓,手指放在扳机上没有扣下去,保持举枪姿势前进。
其他五名战友全都呆若木鸡,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只做到了蹲下来,保罗更是蠢笨的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小心吃了满嘴的泥巴。
可莉莎喊道:“保罗,马特,盯好后面!”
“约翰,拿好机枪,跟我前进!”
约翰和汤米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地面上有两具萨尔贡人的尸体,其中一个胸膛中弹,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后脑中弹,血肉模糊的大坑从前额穿出,可莉莎淡淡瞥了一眼两具尸体,向前走了两步,“保持警惕。”
“你怎么知道有敌人躲在那的?”路易斯感到惊奇,不可置信说。
“直觉。”可莉莎随口道。
路易斯的脸颊微微抽搐,像是泄气的皮球跟在她后边。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是哪传来的了,眼前的这个地方,环形的区域之内,高大的蓬尾草已经消失了,细小的芦苇也在燃烧着。
可莉莎眼皮轻跳,尽管有了准备,但看着眼前挣扎的肉团,一股胃里翻腾的酸水还是险些涌到喉咙里。
眼前是一个被炸断双腿的女人,在沼泽地里挣扎着爬行,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听不清的,深深的绝望呓语;她用手扣在沼泽里面,不停的拖拽着身体往前爬行,在身后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她试了一下沼泽深度,大概半个步枪的长度,能碰到底端,并不算深。
刚才那两个准备偷袭的萨尔贡人不想惊动这个爬行的女人,所以才走到了容易暴露的位置上。
约翰震惊的瞪大眼睛,嘀咕道,“我们要救救她吗?”
“不,没救了,让她解脱吧。”汤米摇摇头,迅速对可莉莎说,他以前见过那种被地雷炸断双腿的人,他们就算活下来,人生也只会充满不幸,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救人的时候,这个平民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五十六团部署的雷区,我们根本不清楚状况,而且他们至少埋了15000颗,在这里救人太危险了。”
路易斯大为震惊,低声道:“你在说什么,汤米你这个这个冷血的混蛋,那是我们的人,很明显是周围的平民!”
“那个女人做了什么错事要被我们抛弃,你说的话跟那些萨尔贡禽兽有什么区别?”
汤米笑了出来,讥讽道:“哦?那你自己去,踩到地雷怎么办?”
“这附近还有敌人,在这个鬼地方,就算工兵也不行,你想害死我们吗?我们一枪给她一个痛快,已经仁至义尽了。”
“闭嘴,汤米你这个愚蠢的混蛋!”约翰双眼激动,期盼的瞧向可莉莎,低声说:“就差那么一点,那女人就爬出来了,你觉得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会有地雷?我们走上去拉她一把,她就出来了!”
“拜托,可莉莎,如果是你躺在那里,你也希望我们能去救你对吧?”
“哼……”汤米不太高兴的瞧了约翰一眼,“如果我在那里,我会让你们开枪打死我,而不是让全班冒着风险救我。”
“你快闭嘴吧!”老约翰心烦意乱,眼睛湿润起来。
可莉莎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听完他们的话之后举起栓动步枪,对准了沼泽地里面女人的脑袋,她的手指颤抖个不停。如果下面的是自己,有人会来救她吗,有人会在意她死去吗?很神奇的,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太甘心了,如果自己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在永生之后都不能为一种美好的抉择而战,简直太悲哀了。
“救命……救……救……”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沼泽深处的不到一百米的女人朝着岸边伸出手,用悲戚的目光看向岸边的士兵,她看不清那些人在干什么,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去求救,全然不知道他们正打算杀死自己。
这女人在这里挣扎了多久了,十分钟?二十分钟?或者更久?
沉默只扩散了几秒钟,不过既然这女人还没因失血而死,那就证明还有救。
“啊!”某个时刻,马特捂住嘴后退几步,忍不住惊呼起来。
汤米和约翰还没看清楚,他们就发现,可莉莎已经飞速冲下了齐腰的沼泽,朝着女人走了过去,于是现在,这件事不再事不关己了,他们都瞪大了眼睛,默默祈祷那下面没有另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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