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兰慌慌张张的冲回家里,他没想到自己刚搬家就出现这种事,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留在可加半岛,偏偏跑来这里受罪,面带惊恐的让妻子带着孩子赶紧钻进人防。
“发生什么了?”妻子脸色惨白,她牵着小女孩和自己孩子的手。
小男孩懵懂天真,对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还一无所知,对爸爸打扰了正在进行的棋牌游戏深感不满。
而约兰从可加半岛领回来的这个可加小女孩倒是一脸严肃,她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而且异常聪慧,很快说:“是核弹吗?”
知道她经历过这些,女孩冰雪聪明的一句话让约兰既心酸又无奈,朝着收养的女孩点点头:“是的。”
收养这个可加女孩本身就让妻子很不满了,约兰心想,她前几个月因为这事跟他大吵一架。
领回来一个孩子本身就让人头疼,这是笔昂贵的开销,多了一张会吃饭的嘴,而且也没有跟她商量,更关键的还是个可加女孩,这就更让妻子不满了。
虽然她对帝国官方的萨尔贡纯血政策不算感冒,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让一个不知礼仪,野性十足的野蛮可加人踏进家门,她心里一直不认为可加人和印地人算萨尔贡人
最初领进家门的时候,女孩脚上连个鞋子都没有,白皙的脚后跟被路上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一个月后才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约兰没有理会抗议的妻子,两人冷战了几个月,执意收留这个孩子,可加女孩自己很懂事,家里的事情全都抢着做了,而且做的很好,勤劳聪明,任劳任怨,时间一长,妻子的怨气也就渐渐消了。
“我们怎么办?”妻子脸色发白,她没少听说希之翼核弹的厉害,也没想到有一天看起来远在天边的核战争能波及到这里。
这里是北沙高原,圣城就在附近,敌人都能把核弹扔到如此核心的位置上了,那首都该怎么办?
她带着哭腔:“为什么希之翼人要炸这里,这里不是什么重要地方……难道……”
约兰沉闷的点了点头,“这里是农耕基地,郊外就是农业研究中心还有谷物仓,明年就靠这些了。”
“这……”约兰妻子有些站不稳,“太可怕了,消息准确吗?”
约兰带着一丝寒意走出家门,打开了车门示意他们都上来,悲哀道:“空军已经出发了,希望他们能拦住敌人吧。”
一个小时后,匆匆转移到地下人防的一家人带着不安与恐惧被安排妥当,几名士兵站在门口,让如同惊弓之鸟的平民稍显安心,约兰靠在墙边,跟另一个军官聊着天:“再次谢谢你,给我们留了位置。”
这名瘸腿军官客客气气的收下了约兰给的佣金,把一叠钞票往怀里塞,笑嘻嘻的:“我打算把家人转移到西陆,萨艾克拜勒是个不错的去处。”
“你也来吧,这场战争看起来还不知道要打多久,但是哥伦比亚会安全很多。”
约兰犹豫不决,他觉得妻子不会愿意搬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更关键的是,他有些担心那个可加女孩会被妻子虐待,如果他们单独出去,那个小受气包还不知道会委屈到什么样。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但是情况真的不太妙。”军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好语的劝说。
“如果不想出问题,最好还是赶紧远离本土吧,我想未来的情况只会更糟。”
约兰正想说什么,但是地面上的剧烈震动也一阵阵传来,人防工事的电灯忽然熄灭了,地下房间里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这比什么话都有说服力。
“怎么回事?”约兰疑惑的看着附近,这种情况让人更加不安了。
“停电了。”瘸子军官吸了一口凉气,他试着拿出通讯器联络其他人,“什么情况,喂喂……”
通讯器中只有一片毫无波澜的死寂,就像整个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们。
随着时间推移,约兰摸着黑,抓住了军官的手臂,低声问道:
“有办法送我们去西陆吗?”
……
停电了。
萨斯坦布尔,大雨倾盆,黑暗的黄金宫殿的阳台上积蓄的雨水四处翻腾,伊娜姆站在悬挂着帝国旗帜的窗框后端,望着雨幕下的城市,从屋檐上滴落的水线逐渐让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
时间过得多快,一转眼,她已经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呆满四年,这四年来伊娜姆却感觉活的十分沉重疲惫,虽说不必理会政事,但远不如在阿卡胡拉来的日子轻松。
现代萨尔贡帝国秉持着大先知时代确立的议会民主传统,萨尔贡皇帝仍然是一个象征领袖。
正是这一套高效的官僚行政系统才给帝国本土带来了继续战争的基础,在萨尔贡以外的世界,泰拉大陆再也没有比这里的行政体系更加健全的地区了。
艾伯图时代,大议会仍然是全帝国最高的权力机构,议长仍然需要遵循一套法律程序才能调动权力部门,这与大先知时期的绝对独裁仍有不同。
随着议会色彩正在渐渐削弱,国家正逐渐朝着一党制狂奔,艾伯图也毫不掩饰他唯一领袖的身份了。
杜丁朝着皇帝汇报了这一消息,他是保皇党的一位话事人,在新萨尔贡经过李澄的一番大肆杀戮后,王酋和苏丹已经死没了,所以保皇派系相当弱小。
某种意义上,伊娜姆难以利用保皇党对时局产生影响,这也是南陆皇帝的憋屈之处,可莉莎甚至都能偶尔在文件上盖个戳,给官员颁大红花,伊娜姆连个盖戳的权力都没有……
伊娜姆瞥了一眼面前的杜丁,心想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一点都不意外,艾伯图想让中心党获得权威,这或许也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没有权威的支持,帝国很快会变成一盘散沙。”
“说吧,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办,大议长想要我做什么?”伊娜姆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一脸沉思。
杜丁不禁点头,认真说:“哈里发陛下,艾伯图正在进行一场危害极大的战争。他希望您能代表萨尔贡,向协约国提出和平倡议。”
伊娜姆被他这句话吓到了,艾伯图今天怕是吃错药,派人跑过来胡言乱语,他想跟协约国谈判可以算是最神奇的事情了,“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不可能成功,双方没有和解的余地了。”伊娜姆说。
杜丁不否认,悲哀道:“当然,但是这还是会对宣传起到作用。”
“这能让国民知道政府在做事,然后我们就可以宣布,一切都是协约国的问题,协约国拒绝了和平。”
伊娜姆漠不关心,心中没有半点波澜,知道艾伯图想用这种方式潜移默化把皇帝跟政府捆在一起,然而这对自己能有什么危害,太荒唐了,战争不是因为自己下令开始的,更不是她签的开战令。
他们现在想甩锅给皇帝,旁敲侧击暗示是自己挑起战争,怕不是黑锅太沉太大,甩不出去反而掉下来把自己砸死。
你们打呗,打到世界末日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又不是我让你们打的。
伊娜姆不以为然,对此直言不讳:“那些尾大不掉的武人,终于开始担心战后会被清算了?他们开始担心,自己心心念念的终结之战要输掉了?”
“可是皇帝现在又能做什么,开战的是你们,担心的是你们,想要跟希之翼祈求和平的还是你们,所有话都被你们说了。”
杜丁嘴角微扯,这话说的其实一点没毛病,但是皇帝之所以是个好用的东西,就是在于她能释放出一个信号……就是萨尔贡帝国不是不管平民死活。
只要皇帝发出倡议,被协约国拒绝,那么萨尔贡政府就有理由告诉国民,看,这可不是我们不想要和平,而是敌人太过贪婪狡诈,他们不把世界的前途当一回事。
当然,他们如果接受这份和平建议,那也是皆大欢喜,萨尔贡帝国可以及时从泥潭抽身,休养生息,保留大战果实……哪怕吐出一些也没关系。
伊娜姆叹了口气,没有拒绝他的要求,默默开始拟定草稿,反正就是给协约国发张厕纸的事情。
你们就作吧。
萨尔贡因为战争崛起,也会因为战争而衰落,皇帝心里如同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1097年,第一枚核弹落在南陆的时候,他们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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