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听说你要去工厂报道了?已经去了吗?”
“是的,太太,已经去了,您有事情吗?”
苏茜开门强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粉色的菲林少女俏生生的,看起来柔弱可爱,圆润光滑的脸蛋十分讨喜,让人想伸手上去捏掐。她还有一双富有魅力的琥珀色瞳孔,跟维皇的瞳色十分相似。
据说琥珀色瞳孔是高卢皇室的象征,也许苏茜跟可莉莎相似,某个祖先有高卢地区的贵族血统。
她想尽力表现出讨好的意思,但是少女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在别人眼中显得倒像是个蹑手蹑脚的胆小鬼。
苏茜在心中默默叹息,半年前,她的理发店被萨尔贡轰炸机炸毁了,一颗从天而降的航弹差点把她带走,要不是几个邻居把自己挖出来,自己现在已经挂了。
她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治好了自己的腿,医生说她的小腿粉碎性骨折,手指也伤的很严重,即便治好,可能功能也会远不如以往,剧烈活动可能会再次裂开。
作为感染者,想找到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尽管维皇取消了感染者限制令和隔离政策,但是社会上对感染者的歧视一时没有消除。
她找不到工作养活自己,很多雇主都嫌弃感染者,很快积蓄也要花光了,苏茜被逼无奈,出院碰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找小作坊有没有缺人手的。
结果就被几个小混混拿刀抢了。
两个月前,她去给一个饭店打工。
结果饭店经营萧条,最终倒闭,老板没给她发工资就跑掉了,也无从追讨。
一个月前,她出去摆摊,做了一点手工制品的小玩意儿,有玩具和用木头削成的手链,在街道上卖的还挺受欢迎的,半个月就赚了250镑,苏茜觉得她可以这样继续经营下去,迟早能靠自己的劳动赚够钱,再开一家理发店。
然后她的摊位又被一颗重磅航弹给炸了……
苏茜欲哭无泪,含泪进厂。
正好军工厂很缺人手,这一时期由于战争紧迫,只要是个人就能用,苏茜因为还懂得一些电气化源石技艺受到欢迎,她也就暂时在兵工厂找到了落脚处,给维军士兵生产弹药。
面对眼前这名笑意洋洋的中年妇女,她就是目前的房东,这次来多半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要一次性要求交齐她的房租。
一想到房子和住处,苏茜就头疼。
这间屋子其实很小,也很挤,只能放得下一张床,一张小的不能再小的桌子,还有一个狭窄的厕所,然后就只剩下墙了,外加上面渺无生机的木质大门,都快腐烂了,发出一股霉味。
不知道为什么,那墙壁还被房东选了一个灰秃秃的墙纸盖上去,看上去难看极了,而且举目望去死气沉沉,可能是房东阿姨尽心想让自己的商品看起来说得过去,但很奇怪她的一番努力让人更加难受。
这就是她苏茜租下的十平米鸽子笼了。
不!甚至可能连十平米都没有……在这种狭窄的屋子里居住,有一种沉闷压抑的窒息感,感觉随时都会昏死过去,她想找个地方写字,发现只能趴在床上,半个小时下来就会腰酸背疼。可是这间房子居然要200镑,简直让人崩溃,这还是博德尔森打听过后最便宜的价格。
“啊,是这样,你需要交房费了。”中年妇女的麻子脸上露出看似和善的笑容。
“嗯,我不是把房费都给您了吗?”苏茜抬起头疑惑道,她记得上周明明刚交了这个月的两百镑房费啊?
“为什么这个月还要交?”苏茜疑惑问。
“你这次需要交的房费是下个月的,合同上规定了,租客需要提前20日交齐下个月的房费。”
“这个月还要交齐下个月的房租?”苏茜愣了愣
“是的。”
“啊……?”
苏茜闻言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凭什么啊,她先要交一个月的押金,交一个月的房费,交一个月的卫生费,一个月的取暖费,一个月的用杂费,还有鬼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
虽然表面上房租是200镑,但是这些费用加到一起就能有380维镑了,简直就是抢劫,骗子啊……!
算上一个月的押金,就是760镑(大约相当于现实世界人民币2480元。)
这还是这附近最便宜的单身公寓……
现在还要交一个月的房费?太不要脸了吧……
苏茜欲哭无泪,睁眼看着合同上的内容,这上面的条例偏偏写的明明白白,她开始后悔当时自己没注意到这一点,有点委屈的说:“可是我现在没钱呀,我还没发工资……”
中年女人带着那虚伪的笑容,说:“亲,我可以顺延到下周,但这是规定中的最长时间。”
“不然你现在告诉我你有多少钱,我可以帮你算算每天交多少。”
苏茜其实手里还有400维镑,但是如果再交380镑,那就只剩20镑了。
这20镑,她都不一定能够这个月吃饭的钱,所以肯定不能交上去。
于是苏茜摇摇头说:“不行,我没钱。”
“没钱怎么交呀。”
女人皱起眉头,语气稍微冷漠起来:“不行,我们有规定,亲。”
“你必须把钱按时交齐呀,亲。”
苏茜听完真想让这个女人闭嘴,不要每句话后面都带个亲了,她讨厌这个家伙,也不想听她虚伪的话,天天在这里Dear苏茜来Dear苏茜去的。
“那我没钱,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要不然给我退费,我不住了。”苏茜生气的说,她也不是没脾气的,自己几个月来的委屈情感全都涌上心头,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自己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结果下一句话就让苏茜傻眼了,事实证明,你永远不要跟资本家玩合同,因为这帮玩意儿早就给你阴搓搓的下好圈套了。
“不行的,亲,没有钱可退了。”女人笑了笑,眼里露出一丝讽刺,似乎早就知道苏茜会这么说。
“你如果不按时交费,那么我会算你违约,明天会有人来收回这个房子。”
这可把小苏茜气坏了,瞪大眼睛,用自己这辈子音量最大的一次喊道:“不退费?凭什么呀!你要么给我退钱,要么给我继续住!”
“我没钱交下个月的费用,凭什么下个月的钱要这个月交,我就不走!你们太不讲道理了吧!”
女人啧啧几声,尖声尖气的说着:“哎哎哎,到底是谁不讲理,合同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们按照租房合同说话。”
她把那张该死的合同摊开,炫耀着自己的“道理”。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如果甲方租房逾期七天未交款,那么自动视为违约,乙方将收回房屋使用权,并不返还押金和已交费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以神主的名义,小家伙你不能不认账啊,现在都是讲道理的社会了,维皇陛下最讲究契约了。”
苏茜嘴角微抽,她真想给一周前的自己一巴掌,当时怎么迷迷糊糊没多看几眼合同。
道理?
什么道理?
自己租了三个月的房子。
先交押金一个月。
房费一个月。
还要提前交下个月的钱。
如果交不上,那直接走人滚蛋,押金,这个月交上去的房费,还都一概不给退。
这就是所谓的道理?谁的道理?维皇陛下想要的社会就是这样子的道理吗?
苏茜忍着怒火,眼里已经含着泪光了,她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丢人的哭出来。
但是她还感到一阵绝望,这该怎么办,合同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她也签字了。
只能怪自己当时被左右忽悠的晕头转向,没把这整整十四篇纸的合同仔细研究一遍。
最后,少女低着头,捏着袖子嘀咕着:“那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今天是骑士节……大过节的……”
“不行的,我也得养孩子,你这小丫头,过不过节都是小事。”女人故作深沉的来了一句。
“交钱吧,不交钱的话,明天会有人来收房。”
“别……别……我交。”
苏茜咬了咬牙,无力的垂着脑袋,知道自己斗不过这家无良的公司,说不定连当地的法院都会向着这些企业,只好把布包里面最后的400镑纸币交给了麻子脸女人。
女人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了零钱,递给少女。
她手里捏着找回来的二十块纸币,呆呆的望着女人一步一步走远,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回去,用力关上房门。
躺在床上,抱着那个大号的菲林玩偶,苏茜眼神发直,兜里只剩下二十块,她也没了吃晚餐的心情,刚才一直压抑的眼泪终于如同泄洪般流了出来,沿着脸蛋滚落在床单上。
太难了,她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在这座城市生活,怎么会这么困难,难道勤劳不能致富吗?难道自己一辈子,爸爸妈妈说的道理都是假的?难道她注定没法闯出一片天,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卑微的爬行?
只剩下二十块钱,接下来该怎么过呢?
越想越烦躁,苏茜用力扯着菲林玩偶,她突然很想现在死掉,要是死掉了,就不用想怎么赚钱了,就不用想未来了,不用想结婚,也不用去想沉重压抑的生活……还能见到爱她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会嫌弃她的矿石病,也不会嫌弃她没用,不会骗自己,会给自己做饭吃……
天啊……
在对世界的诅咒中,苏茜带着满肚子心事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第二天还要面对工厂的十小时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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