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公里外,茂密树丛中,酋长用力拉扯了几下眼前的藤蔓,它的触须紧紧的攀附在一颗大树上,纤细的身躯看起来不怎么结实,但在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下显得无比顽强,根本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
好在人类早已经进入了石器时代,岩石之中既有一捏就碎不堪使用的那些粗劣砂岩,也有致密而且坚硬,敲出锋锐面便可以当做刀具使用的,来自天赐的礼物。
人们一般可以在河流和溪水旁寻找到它们,经过敲打加工,制作成便于携带的切割工具。
酋长摸到腰间悬挂的石刀,巴掌长度的石块一侧纤薄锋利,用来对付这些顽固的小东西再合适不过,她抓紧藤蔓根部不断用刀刃来回滑动,轻而易举的将其割断,然后绕着树干一圈圈把它扯下来,收集成一捆放入兽皮包裹。
这时候的人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很固定,那就是收集一切可以用到的资源,浆果、野菜、柴草、石块以及偶尔可以抓到的野兔、野鸡或是各种可以吃的虫子,还有雨后争先恐后冒出来的一些菌类等等。相比起以往一成不变的日常来说,今天她们的工作内容有了一点点的小变化,除去急缺的食物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收集藤蔓,用来制作那种可以放在水中,自动抓到鱼虾的神奇工具。
想到那个叫鱼篓的东西,酋长心中充满了期待,以及一些隐约的敬畏。
期待没什么好说的,一想到做出一大堆鱼篓之后,每天只需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就可以在第二天收获很多很多的鱼虾,这样的日子在之前哪里敢想象?
要知道鱼虾虽然美味,可抓起来太过耗时,收获如何还需要看运气,除去食物充足的日子可以有空闲在河水里浪费外,平日里大家还是要按部就班的在草地和森林里寻找这些容易获得的食物,而不是下水撞运气。
但之后,一切都要变了,酋长能够想到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化,她有这种预感,可具体会怎么变,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变化的根源,就在那个白白胖胖的男人身上。
他叫寅,张寅,酋长不明白这个词指的是什么东西,或许也是个类似自己的名字一样的,并不是某种具体事物的名字,而是抓属于他自己的名字,这代表着一种特殊。
可能这个男人在他自己的部落里时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季带回来呢?周围的其他部落都比较熟悉,但那些部落也根本没有这种新的神奇的知识,除非他来自更远的地方,可寅为何要离开自己的部落那么远呢?酋长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或者说干脆放弃了思考,她觉得那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出现了,来到了他们的部落,带来了其他部落的新知识,前所未有的新知识!
现在想来,他带来的那几件兽皮也一样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为什么会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薄,甚至可以透光?那也是一种没见过的方法制作成的兽皮吗?
还有给孩子做的玩具,下雨天可以遮挡风雨的叫做什么蓑衣的…
这些都是没见过的。
酋长莫名的有些担忧,这个人是从哪来的呢?他会不会有一天要离开回到自己部落里去?人的思维就是如此,就算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但心理活动从来都是很难控制的,告诉自己不要去想某个很在意的事情,可实际上却根本忍不住。
某一刻,她终于有了一个明晰的逻辑链条,基于酋长本人的思维而言的那种。
寅没有理由离开自己的部落,那部落距离自己这边如此遥远,远到说的话都听不懂,远到有根本没见过的神奇工具可以抓鱼来吃,说不定那个部落还会有更多的这种工具,可以让所有人不用幸苦都能吃饱饭,这种遥远让他的出现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可他就是出现了,那还能把这一切原因推到哪里?
也就只有上天了!
是的,老天爷或许是心疼我们这些人过的如此辛苦了,明明寅的部落里可以如此简单的获得美味的鱼虾,可我们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这时候无所不能的上天必然是因为我们每次祭祀时的虔诚祈祷,觉得应该有一些回报,所以派了寅来到他们的部落…
不!不是这样!
应该是…
寅本身或许就是来自于天上,也只有天上的人,可以过这样好的日子!可以简单的抓到鱼吃!可以长的这么胖!可以有那么多没见过的知识!
一旦把一切都推到了崇拜的信仰上面,推到无所不能的上天身上,那一切的不合理,一切的神奇,就都有了确定的答案。
一种敬畏的心理油然而生。
当然更多的的还是一种激动和期待的心理,原本因为上了年纪长时间劳作而疼痛的腰腿似乎也因为这种激励变得活泛了许多,人的思维就是如此的简单笔直,容不得多余的内容,她收起摊开在地上的包裹,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进,周围全都是部落里的女人们,几个半大孩子也都跟着,像辛勤的工蚁一般搜索着一切可以获得的资源。
直到太阳西斜,大家才在酋长的带领下,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兽皮包裹,背着绳索捆起来的藤蔓、柴草踏上返程的路。
众人长年累月踩踏出的土路上依然泥泞不堪,短短一天的时间显然不可能蒸干那么多的雨水。
说笑打闹的声音响了一路,气氛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只是酋长总觉得大家好像比之前要更开心一些,气氛似乎要更热烈一些,想必也是像自己一般期待着,许许多多的鱼篓放入河里之后,每天都能吃到很多很多的鱼虾!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理作用,只是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山洞近在眼前,昏沉的黑幕逐渐随着太阳落下压了下来,可以隐约看到洞里闪烁着火光。
季的喊叫声很响亮:
“好吃!太好吃了!”
酋长的耳朵都动了动,想要听清楚里面的人后面又说了什么,但她身边的几个人却是面色一变,都用目光去注视着酋长,眼神里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酋长本人没发现这些,只是一边走着,一边专注的听着,只可惜里面除了一阵好像在喝水的唏哩呼噜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交流。
随着靠近,她这才见到篝火旁围了四个人,正是留下来看家的张寅、季、泥以及挺着大肚子,只能留在家里等待生产的那名孕妇。
四人都坐在地上,屁股下垫着兽皮。
那大肚子女人叫做雉,是野鸡的意思,手里正拿着个奇怪的圆滚滚的玩意,凑近在嘴边好像在喝水,看到突然带着大队人马返回的酋长,脸上也浮现出惶恐之色,好像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到一般,僵在了原地。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包括季和泥在内,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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