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不会搅动任何气流,只是借着奇门八阵将这些本就微小的破绽给隐藏了起来。见黄离攻向自己,燕别云也不慌乱,一边后撤,一边继续打出暗器。她发射暗器的姿态极美,宛如春神在细雨中向田里播种。
可这种子,带来的却不是生的希望。黄离接连躲闪和拨开袭来的木珠子,但无论她如何追赶,却始终碰不到燕别云的衣角,只是像个风筝那样被一根线牵引着。而这线,就掌握在燕别云的手里。
中宫之上,只能看见坤宫擂台已被一阵大雾笼罩。裴南星对魏文元道:“你这徒弟,学你的东西倒挺快。”
魏文元摇了摇纸扇,道:“她身子骨弱,习起武来费力得很,没想到却在身法、暗器、奇门等术上颇有天分,算是有得有失了。”
柳华问:“她便是那燕小楼的妹妹?”
魏文元道:“正是。当年燕小楼为了维护她的清誉,屠了一个山寨,杀了五十三人。”许是觉得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他试着岔开:“你们知道他二人的名字是谁起的?是他们的母亲。说来有趣,江南世家的女儿,怎么会嫁给关西的豪侠。”
云飞扬将双手枕在脑后,道:“难怪,还挺文雅,这兄妹俩倒是有意思。嗯?雷法?你们这些老家伙教徒弟还真是不藏着掖着啊。”
坤宫擂台的浓雾当中突然窜出了电弧,引起了云飞扬的注意。
大雾越来越厚,灵气也越聚越浓。突然,一道惊雷在阵中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雷霆并非来自天上,而是从人体内爆发出来的。
随着这声巨响,坤宫擂台上的大雾也被这威压驱散,露出了毫发无伤的燕别云,和单膝跪地拄着木剑的黄离。她的嘴角像是有一道血痕。
“时间到!”裁判长老及时敲响引磬。
黄离缓缓站起身来,道:“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燕别云难得露出了笑意,道:“师妹好道行,也多谢你手下留情。”说罢,她以袖口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也因气息不畅而现出红晕。
天仁峰,悬壶司,乙二监护室。
“水……”
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朱广白昏了快一个时辰,总算是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打满绷带,脸上也缠着白色布条,恐怕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水?哦,好。”张岳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回应到。朱广白挨打时,他就在台下,因此考完试便匆忙赶来悬壶司照看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葫芦,打开后准备直接往朱广白的嘴里倒,又怕掌握不好量呛着他,便先倒了一些在一只木杯里。
朱广白脖子被木板固定,动弹不得,只能尽量张开嘴来配合他。张岳宁以食指和大指捏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往朱广白嘴里倒。他的手实在太大,握是握不住的,只能勉强捏着。
“嚇嚇嚇噜噜噜啦啦啦沥沥沥……咕。噗!咳咳咳!”
朱广白不出意外地呛住了。他好像是气管有些问题,经常呛着。
这一咳嗽,吓得张岳宁一抖,反倒把杯子里的水又泼出一些在他脸上。张岳宁顿时手足无措,慌乱地放下杯子,掏出一块布去沾他脸上的水。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
朱广白脸上的伤被牵动,疼得在床上乱扭,却引发了身上更多的伤痛。手忙脚乱好半天,他才算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哥,饶了我,给我剥个橘子吧。”
“橘子?哦,好好。”张岳宁拿起床头桌子上的橘子,小心翼翼地剥了起来。他的大手干这种事并不灵活,又把脸凑得太近,如同一位强壮过头的老太太在穿针引线。终于,他剥好了皮,掰出一瓣,瞄准朱广白的嘴放过去。
“手续都办妥了,你安心养伤便是。”顾惜舟推门而入,右脚一勾关住房门,他的手里还抱着几包药材。把朱广白送到悬壶司后,他东奔西跑,又是办手续,又是登记病房,到现在才算忙完。
“哦?师兄你辛苦了,快来休息一会儿吧。”张岳宁道。
“嗯,你也辛苦了。诶诶诶橘子,老朱,橘子!”顾惜舟拿下巴指了指朱广白,急忙道。
“对,师兄说他想吃点橘子,渴了。”张岳宁回道。
“诶诶诶!呢嗯嗯嗯嗯!”朱广白躺在床上,发出怪声。
“不是,橘子!你往下看!”顾惜舟接连提醒。
张岳宁没反应过来,橘子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直到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地把那瓣橘子塞进了朱广白的右鼻孔里。
他赶紧把那橘子拔出来,带出很轻的“啵”的一声。张岳宁讪讪一笑,把那瓣橘子放在床头,剩下的则交给顾惜舟:“师兄,还是你来吧。”
顾惜舟放下药材,接过橘子,坐在床边,准备给朱广白喂进嘴里。
正当朱广白张开嘴,够向那瓣来之不易的橘子时,房门又突然被打开了。此时,他的嘴离那瓣橘子只有一寸,那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一寸,因为顾惜舟起身去迎客,顺手把橘子放在了床头。
朱广白对渐行渐远的橘子行注目礼,将它送到床头的小桌子上,目不暂舍,感到淡淡的忧伤。
“朱广白?”来客问道。
顾惜舟认出她是黄离的考官,向她抱诀行礼后问道:“床上的就是。敢问师姐找他何事?”
燕别云回了一礼,看了看床上的朱广白,略微一惊,心道:阿兄下手真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不是说没受内伤吗?
原来是朱广白还在盯着橘子看,但他转不了头,只能斜着眼睛。再加上他嘴巴也微微张着,看着的确不太像是只受了外伤。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道:“阿兄让我把这金疮药带给他。这是我家传的方子,悬壶司是没有的。”
顾惜舟心情有些复杂,暗忖:明明是你阿兄把他打成这样,此刻又送药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这份心意,当时下手轻些不好吗?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出于礼节,顾惜舟还是双手接过药瓶,道:“有劳师姐了,多谢师兄。”
燕别云心细如发,自然也是感觉到了顾惜舟的情绪,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说道:“这次受箓大考,要从你们之中挑出三位,与我们四个考官一起去执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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