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很好,真的没有事。”
“老郭,我遇到一点事儿,我哭几声就好了。”
“嗯嗯嗯,我会好好的。”
“你那里也紧张,好的,我可以理解。”
“不不不,那不够,你会想办法……可来不及了……老郭真不用真不用,那真的不够,我再想办法……”
“老郭,我真的很感激你,患难见真情。真的要经历过事情,才看得出一个人,不不不,不用愧疚,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
如果没有猜错,梁丽琴老师此刻正在打电话给天生口中那个郭叔叔借钱。这年头借钱何等之难,尤其是两百万这样的巨款。
你向人开口,按说有个求人的态度。丽琴却不,她反高高在上,彷佛在下命令。
不得不说,那个老郭还是够意思的,听电话的意思手头也没钱,但还是答应有多少凑多少。
只是,丽琴打电话给现在的对象也不避人,这让钟长林很尴尬。
小黑感到气愤:“师父,梁老师这么早就找到下家了?”
钟长林讷讷道:“离婚都两年了,丽琴还年轻,重新谈个对象也正常。小黑,你要理解。”
小黑:“我不理解,师父的东西,没人能拿走。”
钟长林苦笑:“人不是东西,离婚了,就管不着。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把赎金给凑够。”
小黑眉毛一挑,说:“凑什么,就提个空包去交易,到时候直接下手拿人就是,哪有那么麻烦。”
钟长林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先前我们用假币去换人不说,半路还杀出个周军。歹徒就对天生下了狠手,刚才看到娃娃受伤,我的心都碎了。那几个人贩子吃了这么大亏,下次交易的时候肯定会提高警惕,说不定会先验钞,再用假钱肯定糊弄不过去,我也不想天生再发生意外。”
小黑想了想,点头:“对,先把人给赎出来再说。只要人安全,下来咱们再说弄死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的事。不过,师父,问题是我们没钱啊。”
钱确实是一个问题,钟长林喃喃自语:“我的信用卡已经刷爆,个人征信也有问题,早就贷不出钱来,再说,也没有谁肯贷款给我。我名下只有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子,但现在抵押出去也没几个钱。”
这才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小黑忽然说:“师父,要不这样,我那车行还有一辆迈巴赫和一辆宾利,我明天把车给抵了,应该能够弄到两百万周转。”
钟长林打断他:“不行。”
小黑嘿嘿笑起来:“那婆娘不是一直说我是师父你的私生子吗,那么,天生就是我亲弟弟,我救我弟天经地义。”
钟长林再次打断他的话,凛然道:“车是老板的,先不说这是不是犯罪,行走江湖也管不了那么多。你就算去偷去抢,都是一条生路。但在人家手里干活,吃里扒外就不是我们袍哥人家的规矩。”
小黑:“师父。”
“不用说了,规矩就是规矩,道义就是道义,再多说咱们师徒都没得做。”钟长林难得地呵斥起他来。
小黑低头不语。
钟长林教训了徒弟半天,想了想:“我还有个办法能够筹到钱,找到人或许能行,明天上午就去。”
小黑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钟长林:“今天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明天过去筹钱,人贩子说不定也会打电话过来让交赎金,明天会很长。”
说完,他忽然有点恍惚。
这套房子是他和梁丽琴结婚时买的婚房,见证了他从热恋到成家,然后到天生出生的美满生活。他已经习惯说“我这里”,但现在这房子,包括丽琴和天生都已经不属于他了。
晚上,躺在天生的床上,他还能嗅到娃娃身上特有的体味,鼻子里阵阵发酸。
而脚那头,小黑睡得鼾声如雷臭气冲天没心没肺。
次日上午,师徒二人开着三手卡罗拉,顺着高速公路行了六十公里,下到国道。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山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工厂,好多高炉、冷却塔矗立在原野上,看起来规模很大。
没错,这里应该是个工业区,还都是水泥、钢铁等重工企业。几十年的发展,使得中国变成世界工厂,这一带因为靠着矿区,重工业发达,大量财富聚集于此。
据说,不大的十几公里范围内就产生了三家上市公司,随便拎一个工厂主出来,都是亿万身家。
钟长林和小黑去的是一家叫海螺集团的公司,老板叫许水源,名下有一家年产百万吨的大型水泥厂和一个矿山,名片上有一连串亮瞎人狗眼的头衔。没错,这就是个大人物,所谓的地方贤达。
他没有说来这里做什么,小黑也不问,只端详着大得惊人的办公室和来来往往穿着包臀裙的美丽的OL。
过不片刻,一个OL就领着一位干瘦的中年人走进来,此人就是海螺集团的董事长许水源。
他神色淡淡的,看到二人,点了点头,径直坐在旁边长沙发上泡起茶来:“太平猴魁,还是普洱?”
钟长林慢慢地把两脚分开,一前一后,形如弓箭步,右手覆在左手手背,抱拳。左手的大拇指高高竖起,好像一支旗杆。
这正是袍哥的见面礼,谓之不倒桩。
这是很高的礼节。
不料,许水源却不搭理他,反翘起了二郎腿,神色玩味地看着钟长林。
钟长林朗声道:“袍哥原来规矩大,在缘哥弟要详查,汉留章法要文雅,不是山蛮野人家。”
这已经是在指责许水源不知礼数。
许水源什么人物,也不置气:“你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有点像浑水袍哥?”
小黑是知道袍哥一些事情的,浑水袍哥就是所谓的棒老二和撬杆,土匪加小偷。
这已经是在侮辱人了,他眉毛上的刀疤突突跳动。
钟长林严厉地看了徒弟一眼,两只手都竖起了拇指,先是佝偻着腰,将双手在肚子上一个交叉,然后高举过头。
意思是,我是老幺,你是大爷,今日有求于你,给你下个矮桩。
许水源突然疯狂地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钟长林,你可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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