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早上。
“嗤嗤嗤!”
一下下声响传出。
陈神生站在一口大缸前,双手一起一落,简练而迅猛,不断地插向缸内。
如今缸中装满的可不是细沙了,而是灰黑色的铁砂。
练鹰爪功的戳劲,先插绿豆、谷物,继而细沙,最后才插铁砂。
十指练功,不是容易的事,初学者经常会插得指甲断折,皮肤破损,甚至鲜血淋漓。
但对于陈神生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很轻松便适应过来。
插得多了,双手生成老皮和茧子,如同披了一层坚韧的铠甲。
练完铁砂,又去抓酒坛子。
这些空坛子最重的为五斤,太轻了,指头抓在坛口上,轻飘飘就捏了起来。
已然失去练功的意义。
可找不到更重的坛子了,于是便往坛内注满水。
仍不够重,继而换成铁砂,填充夯实了。
这才好用……
练完后,到了上午时分,陈神生并没有去洗漱,而是坐到一张木椅上,身前套着一张旧报纸。
许珺则拿着一把剪刀,要来给他理发。
陈神生的头发长得很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脑后发尾已经长到了肩上,差不多又可以编成辫子了。
对于那金钱鼠尾,他深恶痛绝,自然不会再拖着根辫子过日子。
所以要剪短了去。
如今身边有了许珺,不用自己动手。
“师兄,你的头发又浓又密,又黑又亮,像缎子一般,实在太漂亮了。”
许珺脱口赞道。
陈神生笑了笑,不由想起当初顶着一头油腻枯黄的样子,难看至极。
显而易见,头发的变化,亦可归入身体神异的一种外在表现。
许珺又问:“真得要剪掉吗?怪可惜的。”
陈神生说:“没什么可惜的,短发干净利索,才好打理,更方便练功。”
“哦。”
少女不再多说,开始动手。
一剪之下,顿时发现那些头发异样坚韧,颇为费劲才能剪断下来。
好在她是练过的,虽然没有浸泡过熬鹰汤,但天赋不俗,又是自幼习武,早已入劲,一套防身擒拿手已经练得有了几分火候,对付三、五个闲汉不在话下。
许有田教女儿练武,自是为了获得一定的自保能力,不被人欺负。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剪完。
耗时良久,不单单是因为头发难剪,更有设计发型的缘故。
许珺从不曾剪过这样的发型,生怕剪坏了,所以剪得比较慢。
这个发型,典型的板寸,完全是按照陈神生的意思剪出来的。
看上去,果然清爽利索,配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型,更显得精神抖擞,有一种俊朗的英气。
许珺瞧得心儿如小鹿般乱撞,脸颊发热,赶紧扭过头去,忽然注意到地面上的情况,不禁轻“咦”了一声。
从陈神生头上剪落的头发,本来散落一地,可短短时间内,那些黑亮的断发却蓦然焦枯,仿佛被火烤着了,纷纷卷曲起来,怪异得很。
这是个什么情况?
许珺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怎么师兄的头发会像落叶那样,一旦脱离了枝头,就变得枯萎了?
陈神生也发现了,开口道:“师妹,你去帮我打桶水,我洗一洗。”
“好。”
被这一打岔,许珺不再多想,去打水了。
陈神生拿来扫把,将地面上的头发扫掉。
很快许珺打来一桶清水,笑盈盈道:“师兄,你坐好,我帮你洗。”
“多谢师妹了。”
“咱们之间,不用讲客气的话。”
许珺撸起袖子,露出如玉般的晧腕,又拿过一块皂角,很认真地开始洗起来。
她十指葱葱,手法轻柔:抓、揉、捏、梳……
力道恰到好处。
陈神生感舒服而享受,于是闭上了眼睛。
“喵。”
一声猫叫,豹眼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径直来到他的脚边,然后懒散地躺下来。
现在的黑猫,对陈神生已经十分亲近了,不再害怕,任他撸。
揉洗完毕,再用清水冲洗干净,许珺取来一块干毛巾,仔细地帮陈神生擦干头发。
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
陈神生能够清晰地嗅闻到少女身体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头部前倾间,不小心触碰到某处温软,弹性惊人,心神不由微微荡漾起来。
就听得干咳一声,许有田走了出来,他穿戴整齐,双足绑腿,肩上还挽着个包袱。
见状,脸颊带着红霞的许珺问:“阿爹,你现在就要出发吗?干粮带好了没?”
许有田点点头:“都装好了。”
他要出门寻药。
前天,第三次给陈神生上熬鹰汤。
至此,神异龙骨全部用完。
随着主药消耗殆尽,也就无法再熬制出新的药汁了。
在武守山和许有田两人看来,陈神生的快速进步,离不开熬鹰汤的功效。
一旦没有外药辅助,这个徒弟能否继续突破、提高,真不好说。
而武道之途,讲究的是一个勇猛精进,要一鼓作气。如果耽误了时机,很可能就此颓废下去了,导致半生蹉跎。
要知道武者气血,往往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有所衰减。
再加上熬鹰汤的邪性和不确定性,更得抓紧前期的利好。
是以经过商量,许有田决定在入冬前,再出去找寻一趟,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新的龙骨。
近日他听到一则传言,说申城城外西北方向,百里开外的深山中,有人发现了一处古代墓葬群,占地甚广,葬品丰富。
其中或许便有梦寐以求的神异龙骨。
毕竟当年武贺,就是经历了地龙翻身后,在一口破损的古墓内获得的龙骨。
停了药膳后,武守山的身子骨每况愈下,这寻找龙骨之事,只能让许有田一个人去办了。
陈神生站起来:“师父,我跟你一起去吧。”
许有田摇头:“不用,我一人即可。阿生,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留在武馆内好好练功。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武馆就靠你了,照顾好大师父和小珺。”
“我会的,那师父你小心些。”
“呵呵,我每年都出去寻药的,经验丰富,你们不用担心。”
许珺走过来,细心地替父亲检查绑腿是否绑好了,还有包袱里的干粮,以及水壶等:“阿爹,今时不同往日,外面又乱糟糟的……”
许有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个慈祥笑容:“怕甚?爹可是个武师。”
一挥手,踏步离开。
目送其背影,陈神生发现师父的身形佝偻了不少。
长时间躺在房间内养病的武守山更不用说,完全的皮包骨了,仿佛一阵风能吹倒。
陈神生就问:“师妹,武馆是不是没钱了?”
“嗯。”
许珺应了声,又连忙补充道:“师兄,后院养着的鸡鸭都肥了,可以卖几只,另外种出的瓜果青菜,都能拿出去卖钱……我还会织布,帮人浆洗缝补衣服。”
陈神生沉声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许珺一怔:“师兄,你准备怎么办?去做什么的话,最好与阿爹他们商量一下。”
却是担心陈神生会为了钱铤而走险,从而走上歧路。
“我有分寸。”
陈神生目光一闪,心头已然有了决定:
既然自己学了武,有所成,在武馆困难之际,怎能一直窝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吃干饭,毫无作为?
偌大申城,只要有本事,还怕没有赚钱的路子?
没有的话,那就打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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