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九一八事变 (一)

  大和旅馆。

  “诸君,支那人有句话说的非常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变既在今晚,多出一股支那人又如何?他们如何是训练有素的帝国军人的对手?天亮之后大日本帝国的太阳旗将在沈阳城内高高挂起。”

  “届时,诸君都将是大日本帝国的功臣,万千国民会感谢你们,后代子孙会以你们为荣。”

  板垣征四郎傲然雄视在场诸多日军军官,无人敢与其对视,大权在握,好不威风。

  此时,关东军司令部虽然秘密转移至沈阳,但司令官本庄繁却不在沈阳,而是借口陪着日本天皇特使铃木庄六脱离指挥中心。

  一边是少壮派军官正在对事变进行最后的部署,另一边则是两个老家伙搂着艺伎,喝着小酒。

  本庄繁在离开之前,为了保证事变成功,使得板垣征四郎能够顺利调动部队,特意授予板垣征四郎代理司令官,先遣参谋的职务。

  板垣征四郎开始做最后的部署:“河本末守!”

  人群中一名日军中尉站起身来,作为最先被点名之人,河本末守显得尤为激动:“嗨,请长官训斥!”

  “河本君,由你亲自率领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第三中队的六名士兵,以巡视铁路的名义,前去柳条湖一带的预定爆炸点进行爆破!”

  “爆破时间为今晚十点三十分左右,你部责任重大,是此次事变发起的信号,成功之后,立即向上汇报!”

  “嗨!”河本末守信心满满的应了一声。

  原因很简单,爆破的是南满铁路的轨道,小鬼子炸自己的铁路还有人阻止不成?

  “爆炸声响起之后,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负责进攻北大营;第二师团第二十九联队沿商埠南北两线进攻沈阳城。”

  “驻铁岭守备队第五大队立即赶赴沈阳,从北大营北面发起攻击,并受第二大队大队长岛本正一统一指挥。”

  在命令正式下达之后,一众小鬼子之间的气氛更加热烈,板垣征四郎与石原莞尔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

  长官公署。

  荣臻将话筒按在耳边,怒气冲冲道:“黄显声想要多少人,讲武堂就给他抽调多少人,难道我的命令还不够清楚吗?”

  话筒里传来声音:“可是荣长官,讲武堂学员没有副座的命令,是不能随意调配的,每一名学员在毕业之时都要进行分配,之前的三十名学员已经是极限。”

  “没有什么可是,副座不在沈阳,我荣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执行命令吧!”

  一旁的赵维汉欣赏着眼前这一幕,谁说荣总指挥腰杆子软,对自己人耍起威风来还是有一套的嘛。

  不管是在哪支部队,就是八路军队伍中,要是没有等级观念,那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所以,军队是等级观念最为森严的地方,荣臻作为参谋长,命令就是好用,这也是赵维汉将荣臻拉下水的原因。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团结到荣臻就相当于团结到关外大部分东北军。

  荣臻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发号施令之中,背着手转了两圈。

  “你们太小瞧日本人了,根本没有胜算的,我比你们了解日本人。”

  赵维汉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心平气和道:“不,我比你们所有人都了解日本人,也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更知道这些畜生的手段。”

  “满清入主中原之后的所作所为够血腥吧,日本人只会比他们更加残忍,中华文化能将满清同化,但却同化不了日本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洪承畴,吴三桂这些人,多少年过去了,依旧是臭名昭著,他们必将千古留名。”

  “我们此刻在沈阳,局势危如累卵,是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还是当民族英雄?”

  事到如今,两人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荣臻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呵,你说我尸位素餐,可我最起码还留在沈阳,还在时刻想着与日本人交涉。”

  “躲起来的人不是我荣臻,我还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

  “外人看我荣臻大权在握,可我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难道我就心甘情愿成为你口中的千古罪人。”

  荣臻情绪似乎完全失控,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似乎想要将赵维汉生吞活剥。

  人性是复杂的,所以人是复杂的,荣臻即使有诸多不是,但在此刻赵维汉眼中,他是痛恨日本人的。

  “听我一句劝,我们没有胜算的,你和子恒连夜离开沈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维汉闻言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十五分,现在要是按照荣臻的吩咐离开是来的及的。

  “同意还是不同意给个话?”

  “嘿,不想走!”赵维汉有些难过,他擅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感化”别人,但偏偏荣臻此时跟他打起了感情牌。

  事变在即,两个正副总指挥却仍试图改变对方的立场,时间对于赵维汉来说很紧迫,但细细想来似乎也没必要再具体做些什么。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不能做的是他能力有限。

  九一八之后,北平和南京方面的命令照样是不抵抗,如果能让荣臻真正改变想法,而不是这种强迫是妥协,未来将顺利的多。

  归根结底,即使赵维汉愿意做领头人,但影响力终究有限,荣臻才是那个真正能上台发号施令的。

  荣臻,字翕生。

  “翕公,没有胜算也要做的,胸怀天下?心系百姓?我没有,自问也做不到,也许能做到一时,人总是会变的。”

  “但也有人一直没变,我认识一位先生,他熟读二十四史,批注过资治通鉴,知晓历朝历代的蝇营狗苟,搞了一辈子政治斗争,看透了人性。”

  “打败了无数强敌对手,唯一可惜的是无法打败时间,当他垂垂老矣之际,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依旧要为老百姓做最后一搏。”

  “翕公,你说这位先生有多少胜算?”

  荣臻脸上难得露出罕见的动容之色:“是共党?”

  “不对,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人物?”

  “是!”

  赵维汉收敛心情,随即道:“我现在不指望荣总指挥能提供多少帮助,只要不相互扯后腿就可以。”

  “此事不管成或不成,百余年后,后代子孙提起沈阳,你我二人依旧名留青史,你是第一位,我是第二位。”

  ......

  北大营距离沈阳城不到十里,整个营区坐北朝南,东西南北各边长2000米左右。

  作为沈阳地区最大的东北军兵营,此地防御体系坚固,四周由两米多高的砖混墙体围绕,宽度可容纳两人行走,围墙外的堑壕一米多深,宽将近三米,亦有铁丝网隔离。

  东西南北各边中间有卡子门,两个岗亭相对而立,设有岗哨,南门为北大营正门,卫兵室经常有一个排的兵力值班。

  营区北面,面南有一排营房,旅部位于营房居中处,旅直属迫击炮、通信、特务、骑兵等连在左,第620团在右。

  营区东面是619团,西面是621团,中间则是校场,旅部等营房后面则是军械库。

  也就是说,王铁汉的620团其实距离军械库是最近的,这也是王铁汉敢向赵维汉保证能将武器取出来的原因。

  晚上八时许,一群第七旅官兵围住了旅部,王铁汉在几名620团军官的簇拥之下走进旅部。

  王以哲不在军中,参谋长赵镇藩瞧见王铁汉气势汹汹的样子,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

  “王铁汉,你要干什么?”

  “参座,长官公署荣长官有指示,我第七旅官兵为防止意外,全部下发武器!”

  “长官公署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您可亲自与长官公署联系!”王铁汉并没有屏退左右,而是当着一众军官的面直言不讳。

  赵镇藩将信将疑的拨通了长官公署电话,接电话的自然是荣臻。

  荣臻事到临头,也明白自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对,是我的命令!”

  “嗯,赵处长有指示传达!”

  赵维汉接过电话,沉声道:“赵参谋长,我是赵维汉,最新指示,关东军会夜袭北大营,你第七旅官兵要时刻做好防备。”

  “一旦关东军动手,无需请示,全力反击,要坚决,要迅速,沈阳城还需要你们的保卫。”

  “是,明白,我部一定坚决反击,誓死保卫沈阳!”赵镇藩闻言错愕片刻,随即欣喜若狂。

  试问哪一个军人会心甘情愿忍受关东军在营地门口示威演习,若不是上级压着,双方恐怕早就开打了。

  ......

  新民以东,皇姑屯以西,巨流河畔,月光照射之下,突然冒出大批人影。

  关玉衡所部七千余人的行程并不顺畅,当火车经过打虎山,即将抵达新民之时,前方负责探路的铁路装甲车突然脱轨。

  经过检查发现,至少有四十余米铁道被人为破坏,关玉衡当即命令丢掉多余的辎重,所有人下车步行。

  晚上八时许,关玉衡所部七千余人距离沈阳北站尚有六十余里。

  “老关,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啊,咱们兄弟可是一句话就跟你走的,你现在如实透个底。”

  “对啊,就是秘密向沈阳增援,也不是现在这个情况!”

  关玉衡是个粗汉子,上来就爆了一个粗口:“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要是怂了就明说,老子自己带人过去。”

  “哪的话,主要是现在联系不到上边的人,心里实在没底。”

  说话间,架起来的电台滴滴作响,报务员很快译出来一纸电文。

  “是长官公署的电文!”关玉衡松了一口气,接过电文扫了一眼,而后传给众人。

  “上峰命令告知我们,我部既已到沈阳周边,就会起到牵制日军的作用,沿途行动一定要小心日军偷袭。”

  ......

  黄显声军中宿将,当这个警察署长心中多有不愿,在察觉日本人越发嚣张之后,私底下秘密训练了一支精干队伍,人数在二百人左右,由沈阳警察总署直接隶属。

  在得到荣臻的准许之后,于今晚从讲武堂带出学兵队四百人,其中商埠南北市场各自补充一百人,警力分别达到1100人。

  余下两百名学兵补充在沈阳城内,城内警力一举到达1500人。

  “兄弟们,凡是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八块大洋,人人有份!”

  黄显声让人将几个硕大的木箱子掀翻在地,里面装着的大洋堆积成小山,在探照灯照射之下,显得十分刺眼。

  “但我有一个要求,今晚谁要是怂了,别怪老子不客气,枪子可认人!”

  1931年9月18日晚十时许,按照既定计划,河本末守率领六名日军士兵沿着南满铁路向北搜索前进。

  柳条湖南距离奉天站7.5公里,北距文官屯站约3公里,河本末守作为爆破行动的负责人,早就在此地侦查多次。

  关东军的普通日军士兵虽然没有参与到制定计划之中,但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从最近的事情中察觉出什么。

  炸药和雷管被安装在铁轨之下,河本末守亲自将电线慢慢散开,直到距离百余米才停止下来。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随身携带的野战电话就在身边,河本末守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诸君,接下来将是一个载入史册的事件,一切自我们开始。”

  ......

  “我倒是真想见一见你口中的那位新生,瞻仰一下他的风姿,看看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样。”荣臻说道。

  赵维汉同样在看着时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您老人家可要多活个十几年,这样您才会看到。”

  赵维汉突然想起,荣臻九一八之时脚底抹油,一路跑到北平,之后就销声匿迹,再次显露于大众视野之中,依然是在伪政府身居要职。

  而荣子恒抗战爆发之后,随着东北军主力转战苏鲁战区,后因为看不到希望,于1943年投敌,不久之后被新四军击毙。

  而荣臻因为在伪政府任职期间,曾为八路军提供情报,所以在胜利之后没被清算。

  正在思虑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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