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为了更好的寻找猎物,选的是最热闹街道临街的酒楼。
三人甫一出现在房顶上,就被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到。
人流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好似开了加速器一样,如蚂蚁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侠以武犯禁!
这些江湖人士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将官府放在眼中,难保他们不会杀红了眼,把他们这些无辜之人也牵连进去。
这种事情他们没少听说,甚至有不少还亲眼见到过。
只有极少数胆大包天的浪荡子和江湖人士停下了脚步,抬头张望了过去。
田伯光自恃武艺高强,又有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根本不怕被人看,眼睛依旧是紧盯在女童身上,就好似是饿狼看见了猎物,走不动路,挪不开眼。
女童饶是胆大包天的性子,也被盯得心里发毛,伸手就往怀里摸去。
石破天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拔出了宝剑:“田伯光,你害死了丽娘和平安一家五口,我要把你抓回去,交给昌哥处置。”
田伯光听到“丽娘”二字,满不在乎。
他日日新郎,夜夜笙歌,睡得女人多了去了,自杀的、被自杀的也多了去了。
这要是再过上两日,他怕是连丽娘是谁,都要忘了。
但,听到石破天说他害死了“平安一家五口”,他忍不住问道:“小子,你说的平安是谁?老子什么时候杀了他一家口子?”
“老子虽然不在乎多杀几个人,但不是老子做的,老子可不认!”
石破天道:“平安不是人,是丽娘和昌哥养的狗。”
田伯光:“???”
田伯光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起石破天,冷笑道:“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这些年,来找老子寻仇的人多了,敢像你这样逗老子玩的,还是头一个!”
石破天道:“我才不会逗你这种恶人玩,你这种恶人有什么好玩的!平安比你强多了!”
田伯光表情一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些年来骂他猪狗不如的人很多,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无能狂怒只会让他更兴奋更开心。
但今天,看着石破天一脸认真诚恳、就好似在陈述某种事实的模样,直接让他心头火起,杀意凛然:“小子,你再说一遍?”
石破天很听话:“我才不会逗你这种恶人玩,你这种恶人有什么好玩的!平安比你强多了!”
怕田伯光还听不明白,他又补充道:“它从来不会做坏事,也比你好看多了,你……”
话音未落,身后的女同已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田伯光登时恼羞成怒,脸上的胎记变得血红,更显狰狞丑陋,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找死!”就要朝石破天扑过去。
当!当!
突然,寒芒一闪。
两声金石碰撞的声音响起。
四截断开的飞镖掉落在了房顶上。
田伯光手握歪把子短刀,目光恶狠狠地扫了眼围观众人,说道:“田大爷现在没空搭理你们,赶紧滚!等田大爷出手,你们就死定了!”
墙角黑影一闪,刚刚偷袭之人显然已经被吓退。
周围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江湖人士也被这快刀惊住,被名利激起的满腔热血骤然一凉,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没有离去。
他们忌惮田伯光的快刀,不愿当出头鸟,但又舍不得放弃那巨额的悬赏和杀死田伯光带来的声望。
万一有那愣头青冲上前去,和田伯光拼个你死我活,他们说不定能捡了漏!
田伯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露出一抹鄙夷,完全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些各怀鬼胎的散沙若真能捏到一起,他也不可能逍遥自在到现在!
“岳大哥,田伯光这厮还真有几下子,贤侄怕是很难讨到好,我们快些过去吧!”
张安源作为茶陵最大的地头蛇,也是这酒楼的幕后老板,几乎第一时间就收到手下的消息,说岳掌门的高徒在与人对峙剑拔弩张。
他就立刻和岳不群、岳灵珊一起赶了过去。
昨天,岳不群向他大夸特夸石破天,明里暗里都在帮石破天扬名,显然是把石破天当作华山派掌门继承人来培养,而且已经准备将石破天推出去。
如今发生这事,正是他结交华山派下任掌门的大好机会!
另一边,女童用手指偷偷戳石破天的后背。
作为魔教长老曲洋的孙女,曲非烟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不弱,见识更是不凡。
田伯光的那手快刀比她预料当中的还要厉害。
“狗……”
曲非烟本来还想像昨天那样直呼“狗杂种”,想到石破天刚刚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压低嗓音说道:“狗哥,这田伯光不好对付,等下我丢暗器拦住他,我们赶紧跑!”
话音未落,便见石破天突然收剑入鞘,转头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曲非烟又惊又怒:“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田伯光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想跑了?晚了!你们怕是忘了你田大爷的绰号叫什么了!”
曲非烟声音极小,石破天也只是正常说话,稍远一些就听不见了。
但,田伯光的声音极大,直接传遍了半条街道。
张安源大急,催促道:“岳大哥,我们再不现身,就晚了!”
在张安源看来,华山派最擅长的就是剑法,石破天收剑入鞘,明显是想逃,但被田伯光发现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石破天自己和华山派的名声都完了!
曲非烟也是同样的看法,问道:“不跑,你把剑收起来什么?”
“我答应了昌哥,要把田伯光抓回去交给他处置,我怕一不小心用剑把他刺死,那就不好了。”
“贤弟放心!我徒儿心善,不喜杀人,他将剑收起来,是怕不小心将这田伯光杀了。”
曲非烟:“???”
张安源:“???”
田伯光:“???”
石破天与岳不群几乎是同时开口。
话里的内容相似,但想法却完全不同。
岳不群以为石破天是心软,哪怕面对田伯光这采花淫贼,也不愿下死手。
却不知道石破天早就在心里给田伯光判了死刑。
先前拔剑,是因为他不清楚田伯光武功如何,听曲非烟说的吓人,就准备与对方搏命。
但,在看过田伯光出手之后,石破天就松了口气。
在紫霞真气的加持下,他五感六识都得到了成倍的提升,能够轻松捕捉到田伯光出手的动作,短刀划过的轨迹——
这也是石破天这段时间跟随岳不群练武最大的收获。
懂得了在打斗之前,就提前主动运转真气内力,而不像以前那样,都是被动用出!
他有些信心完成自己的承诺,将田伯光抓回去,交给昌哥处置。
岳不群嘴角噙笑,轻抚胡须,面上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则是暗暗摇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还没有交手,就先用上了紫霞真气,平白耗费自身内力,实在是不应该!冲儿实战经验还是太少,我日后须得多指点他一些才是!”
岳不群以己度人,却不知道石破天不仅使用了一路的紫霞神功,甚至还用紫霞真气救活了一条狗,给狗蕴养身体经脉丹田气血。
田伯光瞬间红温,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暴怒,“仓啷”一声还刀入鞘,喝道:“小兔崽子,你不用兵器,老子也不用!”
石破天一愣。
田伯光已经闪身冲了过来,一手朝着石破天肩膀抓去,另一只手曲指扣向了石破天的嘴巴,要将石破天的舌头扯断。
但,下一秒。
田伯光便感觉到右手手腕一痛,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却是石破天斜身反手,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紧跟着就用力一甩,往下砸去。
正是丁家一十八路擒拿手中的“白鹤手”!
轰!
田伯光好似一个小鸡仔,被石破天轮圆了一圈,重重砸在了屋顶上。
房顶瞬间被砸了个大洞,无数青砖红瓦破碎开来,尘埃泥土簌簌落下。
田伯光被石破天拎在半空当中,脸上布满了伤痕,鲜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狼狈至极。
田伯光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浑身上下剧痛无比,骨头都不知道碎了多少根,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装疯卖傻,算计我!”左手朝着腰间短刀摸去。
但,石破天在余沧海余人彦父子俩踩过两次被偷袭的坑,同样的错误怎么可能再犯第三次!
田伯光左手刚往下伸,他便用力一拽,直接把田伯光强行往上方甩去,经过面前时,一把将田伯光的刀抢了过来。
“啊!!!!”
田伯光一声怒吼,不顾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强行将身子一扭,反脚朝着石破天的太阳穴踢去。
但,石破天早就将他的动作识破,手臂一抬,直接将他的腿架住,又一招“春云乍现”强行扣住了田伯光手脚,将田伯光从房顶押了下去。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过突然!
前后也不过数秒时间!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胜负就已分!
而且还是碾压式的取胜!
岳不群也愣住了。
但他不是没想到石破天会轻松取胜,而是没想到田伯光会收起兵器赤手空拳冲上去!
这样一来,石破天擒下田伯光的战绩就没有那么耀眼了!
“放开我!放开我!”
田伯光拼命想要挣脱,但他既不擅长擒拿术,内力也远不如石破天,一番挣扎只把自己鳖的满脸涨红,却没有半点效果。
石破天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不用兵器是怕打死你,你为什么也不用兵器?还有,你一开始不用兵器,后面为什么又要用兵器?”
田伯光双眼瞬间充血,死死盯着石破天,身子嘴巴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曲非烟回过神来,盯着石破天看了好几眼,才确认石破天是真的在发问,而不是在故意羞辱戏耍田伯光。
曲非烟笑嘻嘻凑上前,故作疑惑道:“对啊,这是为什么啊?我也没有想明白!田伯光,田大爷,你能给我们解释解释吗?”
“我看你那一手快刀,这么厉害,练了该有几十年了吧?你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这六个字好似魔咒一般不断回荡在田伯光的脑袋里面,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田伯光睁大了眼睛,身子剧烈颤抖着,“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煞白。
但,这一口郁积在胸口的老穴喷出,他也终于能艰难地张开嘴,发出声音来:“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我……我便是死在你的手里,也心服口服,敬你是条好汉!”
石破天摇头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我不喜欢打架,也不想做你这种坏人口中的好汉。”
曲非烟拍掌笑道:“对,就不要给他机会!他这样才最难受!一身本事到头来一点也没能用上,死都合不上眼睛!”
田伯光再也绷不住了,无尽的绝望悔恨充斥在心头,破口大骂起来:“卑鄙无耻的小畜生!王八蛋!还有你这个臭婊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砰!
曲非烟可不是石破天那般好脾气,一掌拍在了田伯光的丹田,真气激发,直接破了田伯光的丹田,废掉了他的武功,也断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田伯光,你就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耳熟吗?这世上要是有鬼,你早就该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了!”
田伯光疼的浑身抽搐,眼前阵阵发黑。
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些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哀求无果后又无能狂怒的身影。
那场景与今日一般无二。
只不过,今天无能狂怒的人换成了他!
一瞬间,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田伯光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怕死,但他还是咬着牙梗着脖子,哈哈一阵狂笑:“臭婊子,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老子这辈子睡了那么多女人,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
“死?田伯光,你想的倒美!”
岳不群、张安源领着岳灵珊走了过来。
岳不群为了维持君子剑的风度,时时刻刻都要谦逊儒雅,说话也都是文质彬彬。
张安源就没这份顾虑了:“这世上想找你讨债的人那么多,你不还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曲非烟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才来!还不如不来呢!”
她不愿和岳不群打交道,朝石破天挥手说道:“我走了。”纵身跃上房顶,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田伯光没见过岳不群,但见过张安源,知道张安源这个在茶陵赫赫有名的“玉手判官”,擅长一手点穴功法,在折磨审讯人上尤其厉害。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田伯光一口咬向了舌头。
但,还没等他咬到,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
张安源早就提防着他自杀,察觉到他想要咬舌自尽的瞬间,就一指点出,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师父,张叔叔、小师妹。”石破天喊了一声。
岳不群看着曲非烟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多问,而是点头赞赏道:“冲儿,你做得很好。这田伯光作恶多端,坏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清白,你将他擒下,于整个江湖都是大功一件。”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张叔叔处理吧。”
石破天为难道:“我答应了昌哥,要将田伯光抓回去,交给他处置的。”
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这是石破天极少数在谢烟客身上学来的正确的东西。
张安源说道:“令狐贤侄,你说的昌哥是城西清乐坊的石昌吧?唉,他和丽娘都是我们茶陵有名的善人,可惜了,遇到这种事情。”
茶是茶陵最出名的商品,茶帮以茶为媒介,触角几乎是遍布茶陵的各个角落。
张安源从知道石破天与田伯光对峙,到现在,也不过盏茶时间,但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不过,令狐贤侄,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云峰寺的高僧,定会为丽娘做够七七四十九天法事,来化解掉她心中的怨气。”
“除此之外,我也会向官府请旨,册封她为地方城隍,给她建庙修祠,让她的魂灵能有一处安寝之地。”
“至于这田伯光,你既然答应了石昌,我自然不会让你失信。”
“我们现在就去清乐坊。你将田伯光交给他,我再和他一起商量如何处置这田伯光,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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