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汉安元年
夏
倭奴岛
苏城
“家主之位,禅于蕃。”
“吾侄苏蕃,当为尧舜。”
苏任脸色紫黑,立下遗嘱,前不久,他带领国人外出狩猎,却不幸被一伙土著倭人埋伏,被倭人毒箭射中。
虽然最终逃回苏城,却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药材,回天乏术。
有感时日无多,他将家主之位禅让于大侄子苏蕃。
在去年,他还让苏渊在【苏礼】中增加了有关家主继承制的内容。
【苏礼-家官卷-家主篇】家主可以指定禅让者,四十岁以上的家族成员也可以向宗长举荐禅让者,家族大会先对家主指定禅让者投票,如果不通过,则继续对举荐禅让者们进行多轮投票,直到竞选出一位众望所归的家主。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以后有些自私的家主为了把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而故意破坏禅让习惯法,导致苏家内乱,所以干脆把禅让制写进【苏礼】中。
“郁郁乎文哉,吾从苏!”
又三个月后
光禄勋苏蕃全票通过,成为新的家主,并向朝廷请假,回到辽东为先家主苏任主持葬礼。
随着苏任的逝世,苏家人字辈彻底结束。
家主苏蕃是草字辈里年纪最大的,苏蕃之子苏渊,是水字辈里年纪最大的。
苏蕃原有一个嫡长子,但是染病夭折,所以庶长子苏渊就是他的继承人。
家宰苏芙命令工匠们在沓山南新增先家主苏任的人脸像。
在挑选新的苏城城主时,苏蕃却犯难了。
苏城非常危险,最好是男性担任城主。
可是,草字辈男性都在官场,水字辈男性里只有苏渊成年,其他水字辈还是少年,还在学堂学习,不堪重用。
苏渊现在是豫州刺史,同样抽不出身。
苏城这种重要的地方,是绝对不能任命外姓人当城主的,必须是苏家人才行。
最后,苏蕃让自己的妹妹苏荷上任苏城城主,主持倭奴岛攻略。
苏渊也决定跟随姑姑苏荷一起去一趟苏城,实地考察。
目前苏家的内部结构如下:
【家族】共和制
【家主】禅让继承(家主指定禅让和家族长辈举荐禅让)、家族投票
【家宰】家主任命、家族投票
【家刺史】家主任命、家族投票
【书佐】家宰任命、家主通过
【封君】家主任命、家族投票
苏家的制度,使得联姻比较麻烦。
因为二十岁以上的家族女性是有投票权和被禅让权的,家主也没资格强迫她们嫁出去当作联姻工具,哪怕她们亲生父母也不行。
如果想要与其他家族联姻,只能趁着女儿未满二十岁就嫁出去,嫁出去或者入赘的苏家人,自动丧失苏家人的身份。
家族共和制,从苏昭时期开始一步步发展,一代又一代家主完善,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历经了一百多年时间。
在前往苏城的路途中,苏渊根据父亲苏蕃的要求,给先家主苏任写了几篇颂文《苏任爷爷用石子击败倭奴》《苏任爷爷控制风雨雷电》《苏任爷爷飞天遁地》《苏任爷爷工作最劳累的时候》《面对天灾,苏任爷爷他说》
这些编出来的文章,到时候都要进一步被苏家戏班子写成戏曲剧本,在各个农庄进行轮班演出。
这一百多年来,被苏家收录进戏曲表演的剧本,已经有两百多个。
苏家对农奴制进行改革,制定“旬一休”。
一旬就是十天,也就是农奴们每十天可以休假一天,不过是轮休制。
所以,每天都会有十分之一的农奴可以休息。
这休息的一天,既是让农奴们修养身体,同时也是对农奴们进行恩情教育。
农奴们休假时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看戏班子的戏曲表演,就是他们唯一的业余时间乐趣。
久而久之,农奴们耳濡目染,也渐渐地打底心里相信戏曲表演的那些故事。
除了恩情教育,还要传播圣教信仰。
每年的除夕夜祭祀始祖伏羲,元旦节祭祀苏家历代先祖。
按照大汉的标准,苏家的圣教就是典型的淫祀,必须严厉打击。
民间各种淫祀信仰的传播,会打击朝廷统治的合法性。
百姓不信皇帝了,改信苏家的圣教了,改信某某道了,那还得了?
种姓制、恩情教育、商君书、宗教信仰,多管齐下,把农奴们治得服服帖帖。
一个月后
秋
东海郡
朐县
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正在救治灾民,炼制符水治病救人。
这个小老头姓张名陵,字辅汉。
他本是儒生,后来弃儒从道,钻研道家思想典籍,并且根据自己对道家典籍的解读和对现实世界的需求,自己编撰经书。
《道德经》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
君主把道德经当作帝王书。
臣子把道德经当作权谋书。
经学家把道德经当作哲学书。
民间方士把道德经当作求仙问道的仙书。
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本道德经。
而张陵(张道陵)显然是更偏向于用求仙问道的方式来理解道家思想典籍的人。
今年秋天丰收的季节刚到,蝗虫就来了。
徐州扬州是蝗虫重灾区,饥民数十万。
朝廷虽然拨款赈灾,但如今羌乱愈演愈烈,前线战事吃紧,所以雒阳朝廷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粮食赈灾。
赈灾之事,主要还得依靠徐州扬州本地的豪强士族们。
但是让豪强士族赈灾是有代价的,肯定又得大规模土地兼并。
并不是所有百姓都有田能卖,一些灾民去年就卖了田,找当地豪强借了钱,今年又来蝗灾,借债还不上,只能卖身为奴。
乡里破产自杀者数不胜数。
张陵在“牛坡里”的一个农户家里救治农夫,却听得屋外传来里正的叫喊声。
“乡亲们,乡亲们,粮来了。”
饥肠辘辘的乡民们纷纷围住里正。
张陵(张道陵)也忍不住过去看看。
那里正似乎刚从别地回来,气喘吁吁兴奋道:“糜家心善,愿意借粮给我们挺过今年的蝗灾。”
“家中缺粮的,可以去找糜家借粮。”
里正说完,张陵随口一问:“那将来还粮时,又当如何?”
面对张陵,里正很恭敬,毕竟张陵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救世主,有很多乡民都皈依了张陵,成为张陵的信徒。
“还粮时,用明年的新粮还债就是了,若是还不上,也可以用田亩子女还债。”
里正继续解释着糜家的恩德,无非就是糜家的利息比其他豪强更低,并且还款期限更长,等等。
朐县糜家原本是依附于辽东苏家的小家族,与苏家联姻,帮苏家管理贸易站和港口。
后来,糜家与苏家的联姻关系断了,也就从苏家脱离出来,并且在朐县老家经商致富,又用经商赚的钱兼并土地。
所有赚了大钱的商贾,都是优先把赚来的钱搞土地兼并,而不是扩大生产,这在农业时代是正常的。
经商风险太高,在官府眼里就是大肥羊。
朝廷但凡缺钱了,肯定不会优先找宗室和权贵拿钱,而是找商人和百姓拿钱。
在这种社会环境里,经商赚再多钱也没意义,官府一句话就能让你倾家荡产。
所以,经商赚的钱必须用来搞土地兼并,从商贾转型为豪强,然后再培养耕读士人,从豪强转型为士族。
虽然从苏家独立出来了,但糜家依旧跟苏家关系很好,是苏家在徐州的主要代理商。
苏家把货物卖给糜家,然后糜家再把这些货物售卖到中原各地。
糜家这个时候还不算很强大,只有几千亩地,一百多个佃农,十几个奴仆。
所以他们自己生产不出来多少粮食,粮食都是从苏家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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