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樊师

  楼阁内,琴音渺渺,唱声哀婉。

  若是在某处仙山灵湖见到这番场景,刘霄闻或许会当是什么隐世的高人,显灵的幽女,或许会击节而叹,赞一声琴音。

  空中传来阵阵香腻的脂粉气,让他有些恶心,有几名女子靠前,想要搭话,他挥手回绝。

  柳行芳坐在一旁,斟上些酒水,笑道:

  “师兄觉得这弹唱如何?”

  刘霄闻已经明白柳行芳带他来的是何地了,心中有些不喜,只是轻声道:

  “可惜是个花柳间的女子,琴弹的再好,曲唱的再妙,还是些淫词艳曲,入不得台面。”

  柳行芳却是摇头,笑着回道:

  “师兄莫要看轻人家,台上这位名声可大着,人称樊师,弹唱在赤云堪称一绝,平日都不现身,正逢佳节,才来弹唱几日。”

  “如今算是赶上了,也是运气。”

  刘霄闻显然不是多感兴趣,反而环视四周,见到了些熟人。

  一位生得有些矮小的男子坐在高阁上,身旁并未有什么女子围着,而是和一着粉红僧袍,肌肤莹白的僧人谈笑,这僧人佩着一白骨珠串,散着道道粉红宝光。

  ‘段家的人,是那段平度?’

  段平度当时可是夺了长生观的机缘,令刘霄闻记忆深刻,如今一眼就认出。

  “段家的人,怎么同和尚走到一处了?”

  刘霄闻本有疑问,不想一旁的柳行芳先行开口,说了出来。

  “师弟倒是慧眼,一眼就认出身份了。”

  “修为这般高深,显然是世家的,又生得矮小,可不就是段家的人了。”

  柳行芳压低了声音,向刘霄闻解释道。

  ‘赤云就一家莲花寺,这僧人可不像那里出来的。’

  刘霄闻也和大盘出来的些僧人交过手,都是些古板的,可未见穿这般僧袍的。

  ‘看着不像什么正道,恐怕是修行什么邪法的。’

  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怕起什么纠纷。

  一旁的柳行芳却身旁却已围起三四位女子,陪着饮酒行令,他容貌俊逸,吸引了不少目光。

  ‘早就听闻柳家多些风流种子,行芳平日看着颇为正经的一人,怎也?’

  过了许久,那琴音也止了,那位樊师起身,周身烟岚散开,面上仍旧覆着层轻纱,不露真容。

  四周传来些喝彩声,那女子稍稍屈身,以表谢意,身旁走来一青裙侍女,二人一道离了此地。

  这下台上便唱起些真正艳俗的曲目来,刘霄闻是坐不下去了,轻轻推开斜倚在他身上的一女子,沉声说道:

  “师弟就先在此候着,我先去城中看看,有无灵物消息。”

  柳行芳有些讶异,他正搂着一胡姬,饮了几杯,劝道:

  “师兄何必着急,好不容易出来趟,这次花销我来付,何必急着出去。”

  刘霄闻只是叹道:

  “我在此待得闷了,出去也好,看看灯会。”

  言毕,不等柳行芳再劝,他逃似地走了出来,楼外寒风阵阵,暂时让他精神抖擞几分。

  沿道而行,见了不少店家,兜售各类灵物的都有,但并无他要的。

  天色渐晚,彩灯盏盏,尽数亮起,道路上显出一片金碧相射,火树银花的景色,刘霄闻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早知道该再问下行芳,也有个门路,不然现在跟个无头苍蝇般乱窜。”

  他心中有些懊悔,但并不准备回去再问,而是一路打听,还真寻到处地方来。

  他在一处坊市前驻足立定,这地界名为化云坊,由陈家经营,位于城中心,大多是些散修都来此做买卖。

  入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刘霄闻去过几次青璃坊,但如今一看,陈家开的这处坊市,规模丝毫不差那青璃坊。

  他缓步行着,在此做生意的大都是些胎息炼气的修士,卖的也是同等级的灵物,偶有些炼气法器,便有一群人围着。

  ‘果然是散修,没什么好东西。’

  刘霄闻到目前为止,见了不少金德一道的灵物,但大都是些庚辛二道的金银铜锡,不见什么灵气或灵液之类。

  不知逛了多久,到了一散修的摊前,见着一瓶银液,炼气品阶,颇为不凡。

  “这位道友要些什么?”

  摆摊的是位中年修士,炼气四重,着一身黑袍,生得高大壮硕,声音粗犷。

  刘霄闻并不直接问那银液,而是先假意挑拣些灵物,过了一会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这瓶中的是何灵物?”

  那散修见刘霄闻问起这物,微微一笑,说道:

  “是辛金一道的【秘银藏水】,算是炼气里顶尖的灵物了,道友可看上了?”

  ‘辛金一道的,本想寻庚金的,不过也够用了。’

  刘霄闻面色平静,只是问道:

  “道友准备怎么卖?”

  那壮汉脸上显出几分狡黠来,直接说道:

  “不多,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就可。”

  刘霄闻眉头微微皱起,只觉眼前之人纯粹是在狮子大张口,借机敲诈罢了。

  寻常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至少抵两件灵物的价了,更别论炼器师出手的花费。

  这【秘银藏水】虽然稀罕,但要以一件炼气中品的法器来换,可就有些亏了。

  “道友这价可开的颇高了些,可能降些?”

  刘霄闻现在身上带的多是些灵物和灵石之类,法器可未带,实在是拿不出来。

  对面的散修显然也知道他这价过高了,当下退让几步,低低说道:

  “没有炼气中品的法器,也可商量,不知道友懂不懂炼器?”

  刘霄闻心思微动,他虽不懂炼器,但门中可是有人懂的,当下问道:

  “我虽不懂,但认得几位炼器师,道友可是想炼制什么法器?”

  对方脸上露出喜色,但转而生出几分怀疑来,显然不太信刘霄闻的话,有犹疑地说道:

  “我有些灵物,欲打件法器,不知道友认识哪位炼器师,可说来听听。”

  刘霄闻微微一笑,取出一枚代表山门的令牌,让对方一观,笑道:

  “青巍的大赤观,我门中可是有两位擅长炼器的修士,道友可算是找对人了。”

  对面那男子显得放心了些,这才笑道:

  “听闻贵观是有名的正派,炼器的水准也高,倒是再合适不过。”

  “在下冯吏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刘霄闻。”

  对方取出那灵液,沉声少时,低低说道:

  “霄闻道友可先取一件炼气灵物,以作抵押,我将这灵液予你,日后我拜访贵门,炼器成功,我就还于道友。”

  这或许就是山门名声带来的好处,那冯吏道显然是十分放心这笔买卖。

  刘霄闻翻找一番,取出件炼气级别的灵物来,这就换到了这【秘银藏水】。

  “还未请问道友修的是何道统,要炼什么法器?”

  刘霄闻欲先问清,回去也好准备,以免到时生出些麻烦来。

  “在下修行的是丁火一道,要炼柄法剑来,贵门名声在外,当真是合适。”

  冯吏道面有喜色,他可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同人家门派搭上线,能请人出手炼器。

  “丁火?”

  刘霄闻有些疑惑,还是问道:

  “道友可说的清楚些,我也好回去禀告长辈,免得出错。”

  冯吏道嘿嘿一笑,凑了过来,低低说道:

  “在下修行的是三品《长光明烛法》,修成的仙基名为【秉烛游】,手中还有道【灯源金】、【辰流火】和【明心木】,共要以这三道炼气灵物炼制。”

  “道友可先记着,等我准备好了,必上门拜访。”

  刘霄闻应了,神色微动,笑道:

  “道友这法器可有些难炼了,一共要炼入三道灵物,恐怕都摸到炼气上品的边了,仅出一道【秘银藏水】,恐怕是不够我门中长辈出手的。”

  那冯吏道沉吟少时,咬牙取出一玉瓶,其中内藏一道幽蓝的火焰,沉声道:

  “若是贵门肯出手,我这【辰流火】还余下一份,也当做酬劳。”

  “这【辰流火】是丁火一道的,虽难炼金铁,但若是炼化些特殊的灵物,可有奇效。”

  刘霄闻有些惊讶,不想这冯吏道出手如此阔绰,不太像个散修,当下应道:

  “道友既然这般有诚意,那便就此立誓,定个时日。”

  对面那散修松了口气,生怕刘霄闻反悔,忙同这位大赤观的弟子立下天誓,定好炼器的日子。

  两人客套少时,刘霄闻便告辞了,继续向着坊市深处走去,看看还有什么灵物。

  ‘【辰流火】,不算什么好东西,不如门中的【地煞火】,更别论我那【大日煌火】了,但或许栖云师兄用得着。’

  这事情刘霄闻自然是准备寻栖云师兄解决,习微师伯整日忙碌,可无暇管这些事情。

  再回想起那冯吏道,刘霄闻越发觉得此人有些意思,修为不错,身家也丰厚,看来不是寻常散修。

  坊市内灯红火耀,人流如织。

  ‘不知行芳师弟正在做何事?’

  刘霄闻忆及自家这个师弟,有些无奈,当下更不想回去寻他,只是沿道行着,随意逛逛。

  刚刚临近坊市中心,他灵台上的篆文忽地震动起来,他心生感应,看了过去。

  几步开外,一女子静静立在道旁,身旁跟着一侍女,一道在赏灯,她身旁的侍女似乎察觉到刘霄闻的目光,瞪了过来。

  缟袂绡裳,面覆轻纱,气质清冷,正是梅斋的那位樊师。

  ‘是她,怎会有感应?’

  刘霄闻这才看到,对方素白的脖颈上已挂上一玉佩,为一弯月之形,闪着清光,让那【阳燧降火】的古篆跟着震动。

  “看什么看,登徒子!”

  着青裙的侍女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语气含怒。

  那位名为樊师的女子并无什么情绪,看了过来,刘霄闻这时才看清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对幽潭般深沉,不掺杂半点生气的眼睛,好似庙宇中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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