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宏伟者与骑士

  苏帷在帐篷里环顾四周,蜡烛与盐的火光已经熄灭,而晦涩的神秘依然从黑暗中流入了他的眼眸。

  不知不觉间,透明的水流包裹了他,在这股流动中,色彩拥有了光明,就像集群的萤火虫飞舞。

  苏帷重新看清了帐篷里的事物,举行仪式的现场依旧完好,但是所有事物的色彩都在流动与闪烁,让世界看起来像是一副印象派的油画。

  某种宏伟的意识在世界的扭曲中降临在了这座帐篷里,让苏帷感到有些熟悉。

  万籁俱寂,世间万物为其噤声。

  一只小巧的渡鸦静静地站在苏帷的肩膀上,没有重量。

  羽毛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璀璨如披挂着星河,一只眼睛凋零,洒落着细碎的尘埃,仿佛落下云间初雪,而另一只眼睛的瞳孔里,虚幻的河流循回往复,激荡不息,此刻正注视着苏帷的眼眸。

  “赤金者,好久不见。”

  渡鸦的言语在无声中传达,让油画般的世界泛起阵阵涟漪。

  “好久不见,圣者冕下。”

  苏帷认出了这是谁人的化身,在现在这个时代,具有这些特征的只有那位魔法之都耶尔希之主,现任人族守护者,命运系圣魔导师——法尔肯·拜弗斯,他已是活着的古人。

  “嗯……你的肉体浑浊,你的灵魂狭隘,你的本质渺小——如果不是你手上的魔戒,还有赤金流淌在这里的气息,我甚至没能认出你。”

  “我的友人,你现在是如此的弱小……重走赤金之路吧,那是通向宏伟的途径,你曾经距离顶端的门扉已经迈出了一步,如果你都无法踏足这条道路的尽头,那么便不会再有第二者登顶。”

  “我们都知道需要面对的敌人,而我,必须居于圣城之底,无法时刻关照你。”

  “同样,我没办法为你修改命运,也无法将你现在脆弱的本质拔擢,只能给你一点馈赠,准备好!”

  纯白色的渡鸦从苏帷的肩膀上展翅飞翔,围绕着他盘旋,世界的色彩开始褪色,直到一切化作了纯白,透明的洪流如河水拍打着堤岸,朝着他这个身处大河中央的人卷起浪花。

  渡鸦在飞行的过程中凋零至尽,它的轨迹裹挟着涛涛河水,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符号,构成了一个又一个彼此相连的转轮,同虚幻的河水一起,组合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圆轮。

  圆轮缓缓转动,向内收缩了一圈,世界的边缘也随之恢复了一圈正常的色彩,一圈圈如古木的年轮,诉说着逝去的故事。

  直到圆轮收缩到巴掌大小,它顺着苏帷的右手滑入,在手腕处化作了一圈微不可查的细痕,宛如一根银丝箍出来的镯子,正在流淌着纯白的河水,显得神圣而美丽。

  苏帷很容易就能分析这份馈赠,因为这是慷慨给予他的礼物,其中神秘就像洞开的门扉,把背后的秘密显露无疑:

  圆环稳定住了苏帷的命运,没有人可以从命运的角度占卜他的信息,而割开这个圆环处的肌肤,流出的血液将染上纯白,可以作为一种普适的仪式材料,加入任何神秘反应。

  血液本就是富含神秘学意义的材料,而现在他的血液能受到纯白的拔擢,这将极大地节省了苏帷收集自然界材料的过程。

  以后简单的仪式只需要白血中蕴含的神秘就可以支撑起来——最明显的体现就是苏帷往返【暗月殿堂】不再需要花卉的燃烧。

  “谨慎使用你的魔戒,牢记:精神之大日,有别四素之轮转。”

  渡鸦消失,寂然无声,世界归位到一切都未发生的模样,色彩也不再流动与闪烁,帐篷里陷入了没有光源的黑暗。

  苏帷在纯粹的黑暗中依然可以视物,这是【暗月殿堂】里拔擢灵魂后提升的感知能力,这同样也是后遗症,倘若他在那里的高魔环境多待一会儿,怕是都挤不进自己的身体,只能跟地缚灵一样飘着。

  “在肉体属性提升之前,不能再随意呼唤自己的尊名了。”苏帷现在都有一种衣服不合身的错觉,那是肉体被灵魂盛满的体现。

  至于为何苏帷从赫尔墨斯变成了诺曼,从未来到了过去,人族守护者依然认识他这位炼金术之王,苏帷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对于苏帷而言,到魔戒铸成为止是已经发生的未来,这任圣魔导师又是在命运系魔法这个特殊领域登上了圣者的位阶。

  时间在这位圣者眼里不是一条固定不变的轴,他注视着命运长河的分叉与汇流,舞动变化的命运之线相互交织杂糅,编织出宏伟到难以描述规模的巨网。

  他可以拨弄命运之线,将它们重新排列组合,甚至将其裁剪,去除命运长河里某一道支流。

  人族守护者法尔肯·拜弗斯在漫长的人生里都是时间和命运的旁观者,守望着人类这个整体,所以他可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同未来熟识的苏帷·赫尔墨斯相认,因为现在苏帷·诺曼已经认识他了。

  苏帷打开自己的玩家面板,角落处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

  【姓名:苏帷·诺曼(苏帷·赫尔墨斯)

  极恶/正义:+150

  种族:人类

  等级:17

  当前头衔:无

  最高爵位:骑士

  属性:生命12、精神10→12、耐力12、力量13、敏捷11、魔力6→8、念力5→6、感知7→8】

  一场仪式的时间,苏帷从11级提升到了17级,向着20级的超凡门槛迈出了一大步。

  此时生命属性与精神属性持平,维持着苏帷肉体与灵魂的微妙平衡,就像一个斟满酒的高脚杯,顶端平滑如镜,不能再倒入一点酒水。

  魔力强度和念力强度提升可以支撑他举行范围更大的仪式,让他能使用一些戏法,以及完成炼金学上部分基础的实验操作——比起学徒这个称谓,他更想把这个阶段称为“窥密”

  神秘学知识早就被他消化,现在有了一点基础,他便可以信手拈来地运用:

  一阵凭空而起的清风席卷了帐篷里面,把一地燃烧殆尽的盐粒吹起,在空中化为了虚无——其中的神秘力量已经在仪式中消耗,残留的灰烬是花卉的遗骨,只需要被流动的风元素轻轻一拂,就彻底消失了。

  苏帷轻松地完成了无材料和无咒语施法,他的“法杖”就是右手食指上的四圣魔戒,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神秘力量导体。

  他打了个响指,熄灭的蜡烛就重新燃起,温暖的光线再次莅临秋夜里的帐篷。

  这些戏法都没有名字,苏帷倒是会把它们称为“清风袭来”和“燃灯点炬”,严格来说是一种技巧而不是魔法,本质只是对自然元素的操控。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苏帷·诺曼的这具身体现在就能存储这么多魔力,继续压榨也只会让身体进入渴魔状态,那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才能自然恢复。

  “过了零点……就不把阿曼达她们喊起来了。”

  女仆应该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待命的,贴身侍女更是全年无休,因为领主随时都有可能需要人侍奉,甚至是一时兴起而临幸侍女。

  然而在仪式之前苏帷就吩咐她们今晚可以回自己帐篷睡个好觉,所以现在他帐篷里那个地铺上就没有侍女的身影。

  苏帷自己换上丝绸睡衣,走进蚊帐,躺在吊床上阖眼,不过他很有经验,清楚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着的。

  这是灵魂骤然强壮的副作用,他现在的角色状态栏上就明晃晃地挂上了【丰壤·灵魂】,如果是肉体突然变强,状态栏上则会出现【丰壤·血肉】。

  倘若这次强化再剧烈一点,苏帷甚至可能直接被催熟灵魂,当场陨落,灵魂力量重新返还自然。

  这个世界上有些寿终正寝的老人,他们无病无灾,可能在某一个白天坐着坐着就溘然长逝了,从神秘学角度来说,这是肉体衰老到了无法承载灵魂,灵魂经历了整个人生,完成了最后的成熟结果。

  在秋夜的寂寥中,无法入眠的苏帷计数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反刍着自己的一生,细细咀嚼,品味过往的跌宕起伏。

  直到白日方升,老管家约翰领着侍女为苏帷送来早餐,他们走近帐篷的步伐远远地就被他所捕获——苏帷·诺曼的肉体与灵魂逐渐磨合,感知变得愈发敏锐了。

  苏帷在迈萨村的这几天,除去刚开始的视察领地和收拢民心,就是晨练和一日三餐,然后看着村民们忙忙碌碌。

  权力只在刚刚拥有时最使人陶醉,过去作为炼金术之王,苏帷已经体验过权与力的芬芳,以至于现在对待权力变得有些慵懒。

  苏帷无意去欺压村民,或者提高税额,也对重新制定法律无感,不会去行使初夜权等常见的领主特权——虽然初夜权的本质只是领主变相收税,但是总有一些罕见的,顶着中世纪肮脏环境依然让美丽流露出来的人。

  说起来,他还没有进过山里看过猎户,也没去过红色海岸看看迈萨村的晒盐场,若是海寇的问题解决,苏帷要完整地巡视一遍自己的领地。

  对于采邑骑士的领主生活而言,乡下村庄的条件无疑是了无趣味的,就像农民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领主的日常也非常单调,所以骑士们更愿意待在繁华的城镇,挥霍领地的产出。

  很多骑士没有采邑,而在土地被大量分封以后,出身微寒的骑士就算拼搏到了册封的地步,那个所谓的采邑可能只是一段城墙、一条巷道或者一个破落的庄园,而不是富裕的村庄。

  有的骑士在封主手下得不到满意的收入,或者觉得自己的土地和财产得不到保障,就有可能出现一臣多主的情况,一位骑士同时向复数的领主效忠,每年为领主服役一段时间,负责参加战争或其他服务。

  无主骑士和某些收入不理想的采邑骑士还会从事强盗的勾当,他们成群结队活动,一路上放火点燃村庄,冲进农户家里抢东西,然后把烧剩下的东西捡起来装进货车。

  来不及逃走的人或被烧死,或被绑走作为人质交换赎金,头盔在田里闪耀,到处都是旗帜,还有马匹践踏土地的声音。

  那种惨剧在这个时代已经比较少见了,转而盛行的是比武大会,这是下层骑士晋升的热门渠道,也是王国军事文化的体现。

  每逢这种赛事总会聚集一大批渴望收获荣誉的骑士,他们有些是为了赢得对手的武器和马匹,当然还有落败者的高额赎金,如果表现勇武,还有可能被某位领主相中,收入麾下。

  这种比赛赢家总是少数,很多骑士失败了,境遇更加雪上加霜,甚至可能失去生命,尽管如此,下层骑士们还是对这种危险游戏趋之若鹜。

  母亲的来信就有提及过诺伦城正在准备一场盛大的竞技会,苏帷也有意参加,因为这种规模庞大的比武大会需要领主有足够雄厚的资本来花费长时间准备,往往最终大奖也与超凡脱不开联系。

  在苏帷享用早餐的时候,从属于他的一百多名奴隶正在为领主的庄园而辛苦劳动,这块森林的斑秃还会逐渐扩大,直到满足一位体面骑士的身份需要,一切都按照贵族传统来建设。

  迈萨村现在建造的是典型的骑士庄园,中央设计有一座高大的住房,那是庄园的核心,骑士的居所,而这座住房配套有农舍、粮仓和马厩,同时会被新开垦出来的田地包围。

  在庄园的边缘会是一圈厚实的木头墙壁,顶部削尖,是防御性建筑,其中留有一座大门可供通行,每隔一段会有箭塔,并且会修建一座最高的木石混合建筑,它会承担瞭望塔的作用。

  严格来说,作为采邑的庄园要能自给自足,经济作用比军事作用强,包括田地、牧场和林地,范围也比较大,农奴负责劳役、耕种和缴税,生产的剩余产品可以与其他庄园进行贸易互补。

  相比较起来,苏帷的庄园会更接近于早期的城堡,在经济生产方面有所削弱,突出军事防御和舒适生活之间的甜点区域。

  每日的晨练都没有被落下,苏帷在侍女的帮助下穿好了整套装备,被扈从精心保养的焰形大剑呈递到他手中,一场力量与华丽同在的剑舞就将在这处空地上再现。

  然而这次苏帷直接将剑尖插入大地,透过骑士眼眶盔的缝隙,望向迈萨村的外围。

  强大的目力让他看得见田地间的骚动,惊起的群鸟仓皇逃向天空,佃农们纷纷攘攘地抛下手中的农具朝着村里跑来,口中凄厉的嚎叫让恐慌在迅速蔓延,那种急迫好像择人而噬的群狼在背后追逐。

  苏帷直接命令约翰将油脂壶端来。

  “士兵集结!把铃铎敲起来!所有村民回到家里!”

  刺耳的大铃声音响彻迈萨村,军士盖里带领的农耕队伍本来正准备去往河滩田地,便迅速来到了战斗状态,他们把罩衫一脱就是完整的装备在身。

  在盖里的呵斥声中,长矛如林的部队和苏帷麾下拔剑在手的扈从们汇合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支军队。

  六名归降于苏帷的海寇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也是在场所有士兵里面最亢奋的,好像只要苏帷一声令下,海寇头子亚尔曼就会率先冲到田间,发出高昂的战吼,要撕碎所有的敌人。

  然而穿过田地露出身影的正是和海寇们一样打扮,他们的队伍歪扭不成型,好似全然没有指挥和纪律,只是一股脑地朝着村庄的方向冲锋。

  看着一个个跃出田垄的海寇,听着远远传来的,海寇们发出的喊杀声,苏帷默默把油脂倒在了焰形大剑上。

  他用手在波浪状的剑身上一挥,熊熊烈火就在所有人眼里燃烧起来,滚滚热浪扑在周围的士兵脸上。

  以十字状立举大剑,苏帷摆出了一副标准的骑士姿态,四圣魔戒上“力量与荣耀”的铭文泛起微光:

  “来吧,让我松松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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