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出去!杀出去!”
士兵们救火无效,那一个又一个油罐砸在地上,沙土铺盖都是收效甚微,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一名贵族骑士当机立断,高声怒吼,率领士兵朝着艾德文伯爵军队的方向杀去。
一道道火光在他们身边冲天而起,流淌的火焰像是一支无可匹敌的军队朝着克里佛伯爵麾下的士兵们包围而来。
油桶在爆炸,那名英勇冲锋的骑士发出不甘地咆哮,手中长剑猛然挥斩到了火焰身上,终究是一场无用之功。
势大力沉、饱含愤怒的一剑没有奇迹,没能劈开眼前的火海,转瞬之间,身先士卒的身影被烈火吞噬,从此消失在未来的宴会名单上。
火焰愈演愈烈,克里佛伯爵麾下的士兵就越来越疯狂,哪个方向都有火墙,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杀光隔离带里面的敌人,自己占据那块火焰风暴中的风眼才能安全无虞。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柄从天而降的黑色巨刃插在他们中间的焦土之上,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满溢的光和热就像是一颗太阳在他们眼前骤然升起。
庞大的压力作用在士兵们身上,被爆炸吞没的成为了焦黑的骨架,那些碎片随着冲击力一起砸在倒飞的士兵身上,战友的骸骨顺利刺穿了他们,崩飞出更多碎裂的骨片,脏器大面积破碎。
一匹浑身鬃毛上面燃烧着烈火的战马践踏出焦黑灼红的印迹,熔岩一般流动的光泽在黑夜的火光之中都是那样显眼,像是在火山喷发之际去看岩浆沸腾,黑烟灼灼。
苏帷在急速奔驰的战马萝卜身上用手中的焰形大剑左斩右劈,沿途的士兵都被这股无情的暴力碾压,一路上成了人类残躯的展览馆,展现着残缺与暴力的美学。
那些没来得及倒下的尸体被砍杀的角度不同,但是都保持着生前最后一抹厮杀的身形,高频震颤的伤口截面喷涌着鲜血,如同一座宫廷里面的行道喷泉。
血雨落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滋滋的声音压抑不住那些沾染了火油的士兵的哀嚎声,苏帷路过黑色巨刃的落地点,顺势将其从凹陷的地面上捞起,恢复了双持大剑的身姿。
剑舞的技巧再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苏帷完全放开了缰绳,任由兴奋的萝卜在战场之上穿行,火焰无法伤害他们两者中的任何一个,而苏帷手上回旋的大剑肆意收割着生命。
相比之下,诺曼男爵就像是夜间山林里出没捕食的猛禽,他的身影像是潜伏的迷雾一般在战场上四处游走,墨黑的剑痕化为了一片宣泄着暴雨的乌云,里面挥洒着死者的血滴。
战马完全无法跟随诺曼男爵的速度,就像同在树上休憩的松鼠不能与夜枭争论谁能更接近天空中的圆月,所以芝农·诺曼一直是以步战这种荒诞战法闻名的骑士。
艾德文伯爵眼见诺曼男爵率领的己方军队突入战场,转瞬之间便扭转了战局,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漆黑的夜空,带头冲出村庄:
“援军已至,随我冲锋杀敌!”
布莱迪副官驱使着战马一起冲锋,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和轰鸣的擂击声回响在山林的大火之中,“士兵们,紧随伯爵大人!”
狂怒的氛围随着冲锋的战鼓声而起,愤怒以各种形态显现出来,是肆意燃烧的火焰,是刀光剑影的杀戮,是野兽一样的怒吼,鲜血在颤动,伤口在撕裂。
山林之间的火势越来越大,这里的天然燃料遇上火油就没有停下来释放毁灭欲望的道理,皓月已经被乌黑的浓烟遮掩,冲天而起的火光取代了月光。
无情的山火是凡人无法抵御的存在,克里佛伯爵一方的军队受灾最为严重,他们没有办法生起继续反抗的意志,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奔跑逃窜的队伍。
他们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很多人将身上的甲胄也一并丢弃,只为跑过山火和那两个无情收割生命的怪物追赶他们的脚步,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四散开来,一头扎入外面的黑暗。
一股恐怖的蓝色火焰席卷了战场,比山火的颜色更加诡异,这种火焰无风自起,盘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并且不断扩张着边界,把克里佛伯爵的军队都吞没了进去。
苏帷骤然有所感知,勒住了兴奋狂奔的萝卜,手中佩戴的四圣魔戒之上,“智慧与变化”的铭文泛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就像月夜池塘的镜面映射出的磷火,在漫天的火光之中一点也不起眼。
在苏帷眼里,那股火焰漩涡看似表现形式是火焰,实则是强大的风元素集合体在宣泄着力量,这是人为唤起的风暴,他感受到了里面逸散出来的魔力。
克里佛伯爵麾下的士兵被汹涌的蓝色火潮吞噬,却没有一人受到火焰的伤害,仿佛那只是一股鲜艳的微风,没有炙热,没有痛苦。
那些沾染了山火的士兵全都停止了哀嚎与漫无目的的狂奔,孱弱的山火瞬间被暴烈的风元素吹熄,他们在痛苦之中面对死亡的错乱精神得到了扭转,清醒得像是刚刚在冰冷的山泉里洗了一回。
反观那些没有被山火和伤口折磨的士兵,他们在蓝色的火焰风暴席卷以后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像是化为了无知性的野兽。
这些人把刀剑挥砍向周围的一切事物,里面包括了敌人、他们自己的战友、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焦黑破败的树干,一时间战场上乱做一团。
艾德文伯爵手执长剑骑马冲锋,看见了他的老朋友克里佛伯爵,那副阴翳的面容就像一只狡诈的老狐狸,脸上苍白没有血色,仿佛刚刚从陵墓的棺椁里挖出来。
引爆了蓝色火焰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克里佛伯爵身边,那个身披蓝色袍子的怪人拄着木杖,顶端鹰首的一对蓝色宝石眼睛还在绽放着诡谲的幽蓝光芒,看得人一阵恍惚。
艾德文伯爵认出了那个人是谁,一时间让这位身经百战而被册封伯爵之位的老贵族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在战场上回过神来,大声谴责着:“你是伊恩城的派驻学士达尼尔·修!该死的,你背叛了誓言!”
任何派驻学士都应该没有任何立场倾向,他们是法师之都派遣给每一个拥有自己城市的大贵族的顾问,是导师、医生也是埋头于贵族藏书室的学者。
学士出任之前会发下誓言,在仪式上被剥离原有的姓氏,然后被冠以“修”这个姓氏,意为智慧、思考与内心世界,并且应当舍弃世俗的欲望。
学士被认为是整个道格拉斯大陆的仆人而不会向哪个具体的人臣服,是一个无私且高尚的职业,有时候贵族家庭里继承权靠后的子弟会被送往法师之都学习,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学士。
在所有人类中间,他们应该只向人族守护者低下写满智慧的头颅表示崇敬之意,即使是王冠的权威也不能动摇他们的誓言。
如果学士的栖身之所发生了易主,他们会等待着城市被册封出一位新贵族,然后继续承担顾问的工作。
每一位从法师之都学成出来的学士都至少是一位在某个方向上掌握高深技艺的魔导师,而在艾德文伯爵的印象里,伊恩城的派驻学士正是一位命运系魔导师。
这点完全解释了布利兹指挥的那场夜袭的失败,命运系魔法的预言一向是知晓其底细的人不敢去琢磨的,但是命运长河掀起的一点波涛有时也能把未来的发展牢牢固定在一个收束的方向上。
两位伯爵在阵前四目相对,仿佛刀剑在无形之中碰撞出了火花,他们两个从逐岸战争走到现在的老朋友兼老对手,要在战场上分出一个高下。
艾德文一直是一名坚强的战士,是骑士精神的代表,而克里佛以统军成名,他脑子里层出不穷的计谋就像他自己那副令人不敢恭维的面相一样,就是一只愈老愈奸的秃毛狐狸。
艾德文伯爵瞪着双目,用手甲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举剑怒吼:“杀!”
艾德文伯爵率领着部队和疯狂的克里佛伯爵军队陷入了鏖战,而克里佛伯爵本人没有参与进这场战斗,始终在后方注视着战局,背誓学士达尼尔·修依然站在他的旁边,蓝色长袍里面的身影一直在莫名颤抖。
诺曼男爵的军队绞杀了山寨里面的士兵,顺着熔岩一样流淌后干涸的火油痕迹,加入了双方的战场,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和合围之势持续动摇着刚刚被魔法变得清醒的士兵。
长枪兵面对着从山寨奔驰而下的前锋骑兵,拿枪的手微微颤抖,瞪大着圆滚滚的双目,汗水在热浪中淌着,像是从水里泡出来一样,紧咬牙关的嘎吱声像是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似的。
长枪刺出,和骑兵们的骑矛交叉,一时间人仰马翻,但是裹挟着巨大冲击力的骑兵砸在步兵阵线上,瞬间冲开了这道紧闭的门户,可以一路冲锋到后面,在双方绞杀的战场上肆意屠戮,然后重新集结反击。
密密麻麻的标枪和飞斧阻拦着骑兵的势头,没有及时再次加速的骑兵非常容易被这些致命的武器命中,在这样近的距离上成了活靶子。
诺曼男爵和苏帷抛下了自己的士兵,一路斩杀着拦路的敌军,将剑锋直指克里佛伯爵和学士达尼尔·修,执行最简单的斩首战术。
仿佛两把交叉的钢刀刮过军队的骨头,生命在这股剑锋之上变得如此脆弱,最冷静的士兵也不敢迎上去阻拦,他们的身体就像白纸一样,被长剑肆意切割成纷飞的纸屑。
学士达尼克·修发出的瘆人笑声传了过来,苏帷可以感知到大量风元素被征召到那根鹰头法杖那里,在他的精神视野中,流动的蓝色就像让在场所有人身处天空的画布之上,穹顶浩瀚,霞云漫天。
这股激流逐渐变得更加深邃,像是镜面在倒映无垠星空,独属于黑暗的恐惧气息弥漫了出来,很多靠近学士这个元素污染源的士兵都陷入更深层次的疯狂,完全被夺去了心神。
诺曼男爵将手中的长剑投掷了过去,一道漆黑的裂痕突兀地撕开了流动的蓝色,如同天空绽开的伤口,吞没着熊熊火光。
这道剑痕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不变的黑暗,里面压缩到极致的魔力密度可以让元素被迫沉寂,就像被埋入泥土中的人一样动弹不得。
迎接这股黑暗的是彗星划过天际的轨迹,璀璨的流风包裹着星空的深邃从鹰头法杖上面激射出来,就像一场暴风雨涌入漆黑的剑痕,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冲开了那种密度,泯灭了黑暗的领域。
这股激流持续释放着毁灭性的力量,像是一颗实实在在的彗星贴着平地朝着诺曼男爵和苏帷二人冲了过来,路径上的士兵都被直截了当地化为了虚无,就像研钵中磨碎到不可见的晶体微粒。
理论上这种展露宏观天体威力一角的高阶魔法不是一介魔导师可以掌握的,但是达尼尔这个背弃誓约的学士可以作出那么精确收束命运的预言,必然隐藏了秘密,有什么力量在帮助着他。
苏帷主动冲到了彗星划过的范围,挡在诺曼男爵面前,就像一名一往无前的战士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大地动摇、天穹坠落也无所畏惧。
“火是严冬,却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耗尽一切”,同大地元素一样,它们两种元素共通的特性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水元素和风元素,前者象征非理性的变化,后者象征希望、流转的可能性,在驱使它们的魔法师眼里是不安分的仆役,围绕这些特性产生的魔法大多奇异诡谲,很少直接展示毁灭性的力量。
苏帷举起四圣魔戒,彗星激流里面凝聚成星云态的风元素尽数被“智慧与变化”这个铭文吞噬,作为风元素本质权能的载体,炼金术之王的至高造物,四圣魔戒对于元素支配的神秘度远远高于达尼尔·修这个僭越者。
风元素朝拜自己的君主,不愿沉默的本性驱使着它们离开彗星激流的魔法结构,就像一个分崩离析的建筑,这个高阶魔法里蕴含的风元素纷纷涌入四圣魔戒,成为了王座下臣服的资材。
“智慧与变化”的铭文在得到补充,蓝色的光芒中闪烁着各种各样晦涩的法术咒语,仿佛一座折射着无穷颜色的水晶迷宫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那股光芒照在苏帷脸上,隐约映照出了苏帷·赫尔墨斯的真灵模样。
风元素那种不可理解的希望特性本质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体现着知性的无止境奇想,作为世界诞生出原初物质以外所有变化出现的源头,风元素在创世循环里面排在大地元素之后。
现在,“生命与丰收”、“力量与荣耀”的铭文已然得到过补充,尽管前者在那场灼烧绿色的过程中燃尽了所有赠礼,但是那些蕴含大地元素的矿石依然给铭文带来了积累。
风元素的回归是承上启下的,于是从大地元素到火元素得到了贯通,实现了同步增幅,现在只差水元素重新充盈,如同四季一样回环往复。
等到创世循环彻底完成衔尾,四大元素在精神的居中协调下生生不息地流淌,这种功业就昭示着到了四圣魔戒真正苏醒的时候,可以一窥炼金术的宏伟之姿,直到再次登上崇高。
苏帷戏谑地看着背誓学士达尼尔·修在这种被迫虹吸中逐渐枯竭着魔力,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彗星轨迹的璀璨之光所吸引过去,甚至能让疯狂之人一时遗忘了厮杀。
达尼尔·修发出癫狂的大笑,强行坍塌了魔法结构,一时间反馈回来的反噬让他大吐鲜血,血滴溅在焦土之上慢慢化为了蓝色,分外醒目。
苏帷压低身形,提着两把大剑向前一步大跳,瞬间身影模糊,像是一只狮子握着兵刃从天而降,要斩下背弃誓约者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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