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马克大教堂前的广场很大，
大到可以躺满一整个旅团的士兵还绰绰有余。
但就算是帝国天灾不断、经济形势最差的那几年里，除了神祭日的夜晚，没有任何无家可归之人会聚集在这儿。
最外围的花圃之外，如同被神降下了一道屏障，无人敢于此亵渎。
走过广场用于集会的地方，中段的道路上铺满了形状不一的鹅卵石，在两侧种植的浆果紫杉夹道欢迎着每一位到访大教堂的访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香甜味道，夹杂着一丝松针的香气。
“我的心情很久没有如此平和了。”
米尔深吸了一口气，常绿乔木的清新充盈了整个鼻腔，缓解了心中的一丝慌乱。
“我也十分喜欢这些枝繁茂密的树木。”与小侯爵并排行走的罗素将交叉的双手藏在宽大的神袍袖口，“您知道浆果紫杉代表着什么吗？”
“是不朽与永恒，主教阁下。”
“您知识的渊博今天真的令我惊叹。”罗素毫不吝啬地夸奖着，眼眸之中尽显赞许。
“相比如何能将神的光辉散布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所知道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米尔淡淡地回应道。
这段略显悠长的道路上，他已经三番五次地试图放慢脚步想走到罗素之后，
但这位辅理主教并没有想要接受这份的敬意，反而还偷偷地慢上半拍，从未将脚尖超越过米尔。
与来时被人拱卫着前行不同，现在这静谧的环境，让视野之外空无一人的米尔莫名地感到有些心慌，
仿佛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这种说不清原由的预感......有点像方才预测到天空中的云朵即将散开一样。
『这个罗素有点奇怪啊』
米尔每走出一步，心里那种迥异的感觉就越深，
就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教堂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一样。
今天他特别相信这种没来由的感应，
于是乎整个队伍前行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
一脚踏出鹅卵石路的尽头，不远处便可以看到教堂雕刻精美的门廊与巨大的正门。
广场的后段是一条不断攀高的石板阶梯，
每一个分教区的大教堂几乎都选址在具有一定高度落差的小土丘之上，
为的就是仿造出这一条与乌拉尔神山一样的‘九十九梯路’。
人殿教会的‘神话体系’中是没有天使这种生物记载的，侍奉克诺斯的存在都是在人间信仰这神的仆从。
所以阶梯两边设立的雕像，全部是曾经被所在教区认定为‘高贵者’的凡人。
或是虔诚的信徒，或是著名的苦修者，又或是杰出的奉献之人。
诺德马克分教区放置的雕像并不多，除去广场前端的克诺斯神像外，一共只有19座。
不过无论石雕师的技艺如何精湛，米尔也无法分辨出这些身着几乎一致的石像分别代表的是谁。
“接下来的路，我们恐怕是无法与您同行了。”罗素在第四十五阶处停下了脚步。
将大部分心神都提防着前方的米尔，这才发现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至于自己带来的黑执戟们早在广场处就不被允许进入了。
“主教阁下，您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桑切斯拽了一下米尔的衣角，对着罗素郑重其事地说道，“侯爵大人今天单纯地只是想拜访于您而已，
可在他成年礼之前，提前开启‘心灵殿堂’，是不是需要先与侯爵府商议一下？”
『心灵殿堂？那是什么东西？』
米尔‘三脸迷惑’。
“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的安排。”辅理主教双手依旧垂在小腹之前，用目光向着那十九具雕像行着注目礼，“是侯爵阁下，他让这些先贤们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知主教阁下是否可以详细地与我解释一下？”
米尔从索菲尔德处接受的馈赠，主要是人殿教会的教典教义，以及与其有关联的祭礼、仪式、仪态方面的知识。
权利结构、修行体系、运营发展等一系列事务，都不在此列。
“克诺斯在上，请原谅我的疏忽，侯爵阁下。”
被先前一来一回的奏对所惊艳的罗素，这才想起来身边这位侯爵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除了帝国规定领主必须走个过场的事情之外，他鲜有参与到正经的宗教事务之中，自然也就对很多事情无从了解。
这孩子，终于有地方像是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了。
罗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向米尔的眼神愈发地充满了对优秀后辈的慈祥与关爱，“心灵殿堂，是我主为了从万民之中挑选侍从而教于我等的仪式。
您应该知道人殿拥有净化师、惩戒人、牧羊人、圣殿军和祭司这五种位阶者，
他们分别对应着智慧、品德、信仰、英勇、感化这五种不同的品质。
而心灵殿堂的存在，是要为每一位合适成为位阶者的人，选择最为恰当的发展方向。”
『嗯？』
米尔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桑切斯。
『已经安排好的成人礼之中，虽然有接受祭司祝福这一项，但是这个‘心灵殿堂’，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啊？』
“感谢您的耐心讲解，主教阁下。”米尔听懂了，但是又不理解罗素那么做的动机，继续开口问道，“可是您也知道，我从小并未接受过任何位阶者的教导。
我本应在修行一路上不会再有太多的机会，不知道为何会受到‘高贵者’们的青睐？”
这话说的挺含蓄的，哪是没有‘太多的机会’，
在他这个年纪没有成就位阶，几乎就等同于和修行无缘了！
没天赋的贵族子弟，最多最多，就是成年之后花些代价，跟买个医保似的入个下位阶。
“世间的常理的确如你所说，这五种位阶者已经不适合于您了。”说到此处，罗素的嘴角勾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可是，侯爵阁下，你应该还知道‘朝圣者’与‘苦修者’吧？”
米尔点了点头，没有打断罗素，聚精会神地听着。
“成为苦修者的条件之一，兰迪修士之前所描述的基本没有问题，至少需要信徒成就第六位阶。
可是他并不知道，最容易成为‘苦修者’的信徒，不是刚刚我告诉您的五种位阶，恰恰是从平信徒中发展而来的‘朝圣者’。
他们不单要拥有对教典教义的深刻感悟，更需要同时身具那五种宝贵的品质。
这两点与‘成就第六位阶’这个条件相比，才是更重要的。
而您，已经达成了其中之一。”
“或许，我并不能当得起如此的赞扬。”大致上听明白的米尔谦虚道。
同时这话里面也有一丝婉拒的意味。
『成为人殿的位阶者？』
『开什么玩笑......』
抛开神权与皇权的纷争，人殿最基础的功能是扫除整个世界的‘恶’，
这个‘恶’是啥？
不就是煞气么。
要不是自己已经成就了第一位阶，早上‘饿’得发慌的身体把剩余的煞气吸收得一干二净，
米尔都不敢走近大教堂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内。
以前理解得还没那么直观的时候，都知道在参与‘赐福’时要尽量躲着点教会的‘大部队’；
现在已经入阶了，在这种条件下还妄想去入教成阶......
跟卧底拿着个窃听器放到‘老大’嘴边作死有什么区别？
“这是‘高贵者’们的选择，我的孩子。”
对于米尔的话语，罗素只当是少年恪守本心的谦逊品德，为了鼓励被自己所欣赏的他向前迈步，就连称呼都改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够获得心灵殿堂的主动显现，
这足以说明你的学识与虔诚，已经受到了认可。
只要你可以通过殿堂对你品质的应证，
那第六位阶的门槛，并不是我人殿无法解决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
“虽然我很想说，只要你进入了心灵殿堂之后，就自然能够知晓。但我并不介意，现在就将它分享与你。”
罗素辅理主教终于将藏在袖口内一路的双手拿了出来，比在了米尔的头上。
“为了神的荣光和为他在世间的行走之人，我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将你成就。”
『？』
『……』
『！』
『卧槽！』
『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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