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淮海路,富庭都会,灯红酒绿。
大厅角落处,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西洋人坐在那儿,他的脸很瘦,很长,鼻子弯钩,皮肤显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加上一双碧绿的眼睛,有一种生人勿近的阴鸷气质。
一个侍应生走来,掏出一张纸笺,悄然放在年轻西洋人的桌子上,轻声说:“查利先生,有你的信。”
“查利”打开纸笺,看完,微微一笑,随即起身走过去,对着边上一桌的一个华夏女子道:“小姐,有没兴趣跟我出去转一圈?我叫查利。”
他的华夏话竟出奇流利。
那个华夏女身穿时髦的长裙,长得不算漂亮,画着浓浓的妆。其身材颇为丰腴,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激动地道:“我叫小霞,我当然愿意。”
赶紧拿了坤包,在同桌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中与查利手挽手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辆黑色车厢的马车停在边上。
负责赶车的是个矮壮的南洋人,很恭谨地向查利行礼。
查利非常绅士地帮小霞打开车门,等她坐好,这才转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得得得!
马车驱动,跑了起来。
坐在舒适的皮椅上,小霞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她经常和女伴去富庭都会,目的便是要结识富豪名流。万万没想到,今晚居然被一位风度翩翩的西洋男子搭讪了,并且坐上了对方的车。
查利看着她:“小霞,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小霞赶紧做出一副娇羞的表情:“真的吗?查利先生!”
“当然是真的,那么,小霞,你愿意让我们更加靠近些吗?”
“这是我的荣幸。”
小霞立刻小鸟依人般坐过去,只恨不得坐到对方的大腿上了。
查利伸手一把将她抱住,搂进怀里,把头埋进小霞的颈脖之间,似乎在嗅闻着那里的味道。
小霞又惊又喜,但她明白自己不能表现得太随便,要矜持些,吊吊对方的胃口。
她正做着欲拒还迎的姿态,猛然觉得脖子上一痛,竟被查利咬了一口。
小霞吃痛,只以为是对方的癖好,不敢太过强烈挣扎,伸手轻轻推了推:“查利先生,你咬痛我了。”
查利却不答,牙齿入肉,咬得更深,鲜血汩汩,朝着他的嘴里涌去。
这下小霞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反抗,但浑身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上力气。
她大骇,张口呼救:
“救命!”
可呼喊出来的叫声绵软得像无助的羔羊低哼。
只一会工夫,小霞再也喊不出声音来,双目睁得大大,失去了神采。
查利松开了嘴,他的嘴边殷红一片,最让人惊悚的是,一对犬齿长长地凸出来,浑然不同正常的人:
“哼,低劣民族的鲜血,真不好喝。”
小霞的尸体倒在车厢内,因为被吸掉了浑身的血液,形体已经干瘪了下去。
马车行驶了一阵,然后停住,车夫在外面禀告:“查利先生,到了。”
查利面目恢复正常,整理一下西服,迈步下车,抬头看着脏乱的贫民区,眉头皱起来,掩饰不住的嫌弃: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办点事。”
“好的,先生。”
车夫恭敬地回答。
他不知道查利为什么会到贫民区里办事,但不该问的,绝不能问。
此时另一边,有脚步声响,戴着破旧毡帽的陈神生踏步回来。
他先前饥肠辘辘,带上所有的积蓄上街觅食,一问价钱,发现只能买得起两大碗卤肉面。
但人饿着没办法,就算花光钱也得先填饱肚子。
吃过了面,晃荡着回来。一路走,一路想往后的生活,该如何做事赚钱。
走着走着,回到贫民区,抬头见到来了辆马车。
“那是西洋人?”
陈神生顿时心生警惕。
西洋人来贫民区,可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必有妖。
看见他,查利迈步走来,露齿一笑,用流利的华夏语问:“你好,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陈神生回答:“是。”
他身穿的粗布衣衫,戴着破旧毡帽,隐瞒不住贫民的身份。
“我跟你打听个人,你带我去他家,这个大洋,就是你的了。”
查利说着,将手里一枚大洋亮出来。
大洋,便是银元,因为其铸造模式是从西方流传进来的,所以要加个“洋”字,以表尊贵。
类似的叫法有很多,例如“洋火”“洋服”等等。
在汇率上,一块银元可以折换一百个铜板,等于一千文钱左右,皆因铜钱面值基本都是“当十制”。
不过这年头,实际的行情,由于大清铜币贬值得厉害,真兑换的话,往往能换到一百一,甚至一百二三的铜币。
陈神生前身进城打苦工,辛辛苦苦干了那么久,刨去吃喝用度,所有攒下来的积蓄不过十多个铜板儿。
瞧着这大洋,陈神生问:“你要找谁?”
“他叫三娃子,姓姜的。”
陈神生心里一个格楞:“你找他做什么?”
查利脸色一冷:“不关你事,你带路就好。”
“好。”
陈神生嘴里答应着,但转身就往大街上跑。
跑得真快。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找上门来,但分明不是好事,很可能与得罪监工基拉的事有关。
一时间,陈神生也不知怎么应对,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嗯?”
查利一愣神,随即嘴角露出阴鸷的笑意。他没有见过“三娃子”,但信笺上写着关于对方的一些信息,比如说年龄身高之类。
而今陈神生逃跑,肯定是心虚,很可能便是要找的人。
想逃?
你逃不掉的……
刚吃饱了饭,陈神生身上有力气,一口气跑过两个街区,只往地形复杂,容易藏身的地方去。
最后,他在一条无人的胡同里停住了,开始大口喘气。
这西洋人是谁?
为什么来找我?
贫民区回不去了。
陈神生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跑呀,怎么不跑了?”
猛地回头,正见到查利那阴鸷的脸庞,其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这家伙,怎么追上来的?
陈神生大吃一惊。
下一刻,他就看到查利的身体以一种很不科学的姿态突然飞起,燕尾服飘扬,如同一头黑色的蝙蝠。
陈神生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避,被对方一把扑住,随即感觉颈脖处被一口咬上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西洋人,竟在吃我的血!
陈神生拼命挣扎,想要逃走,但一时间根本挣不脱。
查利口中犬齿探出,很顺利就刺入了少年的颈脖:
“啊!”
“怎么可能?”
“你,你是……”
电光火石间,查利触电般将陈神生推开,惊恐地叫起来。他的嘴边还带着些许血迹,在朦胧月光映照下,那血迹色泽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赤金色。
赤金色的血猛地燃烧起来。
真得在燃烧,先生出一簇火苗,转瞬变成熊熊大火,把查利整个人烧着,火光猎猎,只顷刻间,就把他烧为一堆灰烬。
夜风吹来,把灰烬吹散,就像从未有这么一个人。
目睹这一幕,陈神生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颈脖处刺痛,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噼啪一声,倒地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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