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者的升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升阶”在本质上,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进化,一种从“人类”升华到更高级生命的过程。
每一次升阶,超凡者都会掌握新的能力、或是身体出现新的变化;除去魔法少女们的“魔法”、怪人们的“异能”之外,身体的战斗和抗击打能力、从致命伤中恢复的能力、甚至抗衰老的能力,都会提升。
据说当超凡者升至高阶之后,甚至可以达到长生无病、不死不灭的境界,听来令人神往。
所以魔法少女也好,怪人也好,无数灵魂都在超凡之道上苦苦求索。
这是生命的本能、是无可抑制的根本大欲,即使白伦本人也无法免俗。
此外,尽管新碧海市里铺天盖地的宣传都在强调魔法少女的圣洁伟大、怪人的邪恶堕落,但白伦坚定地认为,魔法少女和怪人本质上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和魔法少女相比,怪人的升阶体系更加混乱、更不系统、也更难以预测。
魔法少女们的升阶路线清晰、有迹可循,到每一个等阶时会获得的能力也比较固定;决定魔法少女之间不同的,是她们每个人觉醒的专属魔法。
而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同的怪人为了升阶,应要做的事情也不同;升阶之后,获得的能力也不同。
譬如白伦所觉醒的超凡职业,其实是“怪人·天命者”:他在冥冥之中已经感到,自己升阶至等阶七的方法,是不断观测、引导,和操控他人的命运。
每当他发展出新的眷属,并改变其命运之时,他的升阶进度就会有所提升。
其他的怪人也各有各招、各有各路:
有的需要给别人占卜,总结出占卜法则并依之行事;有的需要不断撒谎,用谎言欺骗和玩弄的人越多,升阶进度就增长越快;有的需要不断自残和伤害自己,用感受到的痛苦升阶;还有的则需要游戏红尘,采补阴阳,以不断与不同的人欢好的方法升阶。
当然,打开门锁、进入下一道门的方法并不总是需要使用特定的钥匙开启锁孔;有时候使用暴力的手段砸坏门锁也是可以的。
所以超凡者的升阶也可以不依赖某些特别的方法行事。
杀死其他的超凡者、接触某些特别的超凡之物、或者在阅读某些特殊文本之时冥想观心......也都是可以用来替代的通用之法。
只是相比之下,这些手段也并不怎么稳定、效率也更低就是了。
“我的这条升阶之路,已经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白伦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己脚下躺倒昏迷的陈石,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面板上“升阶进度30%”的数值,忖道。
在这之前,他精心研读各种超凡文本、禁秘著作,也努力冥想,花费几个月时间,不过是获得了10%的升阶进度;而一次对眷属001陈石的稍稍点拨,居然就获得了20%。
尽管身体没有立刻出现巨大的变化,但白伦已经感到,自己躯体内心脏跳动的节奏变得更加益发沉稳有力、血流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仿佛在自发地高歌欢唱,令他通体舒彻、心神祥宁。
这是超凡之躯因为更进了一步,而勃发出的本能赞歌。
——有用!
——是真的有用,面板所言非虚!
“而现在,距离下一次升阶还有70%的进度......看来,我成为等阶七的天命者、获得新异能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
白伦心满意足。
若无机缘与指引,普通超凡者会在这个关隘卡上很久,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但只要他愿意,在几个月之内就可以升入更高等阶。
“天命魔种......着实是有趣的能力。没想到眷属给我带来的增益,居然如此惊人。”
“看来这一次的实验,收获颇丰。”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团阴影即刻从脚下生出、像是气球一般悬浮至半空、翻滚起来。
只听“呱”的一声聒噪,这团阴影马上便化作了一只机灵乌鸦的模样。
“呱!主人!您这副模样真是太帅了!风车车好想你呱!”
“我也很想你——但现在,把磁场回春丹给我。”
风车车完全不记中午被白伦捏爆的事,听了这指令,便扑腾着翅膀、乖乖落到【猎魔人】型态的白伦肩头,从鸟喙里呕出一颗圆球状的暗银色金属丸子来。
作为白伦第一只召唤而出的动物仆从,它具有随身空间之能,格外方便。
而这磁场回春丹,是白伦所囤积的一种能快速治疗超凡者伤势的特殊药物;为了和魔法少女以及魔法少女公司对抗,他一直都在暗中储备这些重要资材。
白伦取过沉甸甸的丸子,将其放入陈石的口中,再捏着他的喉咙,轻轻一掰、一顺,丹丸即刻下肚。
陈石这下是死不了了,而且他有着身为怪人的体质,应该也会很快康复过来。
接着,白伦又将陈石、深陷昏迷但并未死亡的魔法少女【夹竹桃】,还有陈沫的无头尸体捞起,分别扛在自己的左右肩膀上,行走起来。
“呱!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一号基地。”
“呱!明白了,主人,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保持安静、巡视四周,帮我引开或者赶走无关人等。”
“呱!遵命!”
风车车是个活泼的性子,它对于给予自己超凡生命的白伦始终是一种崇拜心态,巴不得自己的这位顶头主人给自己派活儿。
——这样,才显得它有用不是。
嗯,起码比另外的那几个傻大个要有用......
而至于白伦所说的“一号基地”,风车车当然也去过不少次。
那是一个建立在新碧海市下层区,废墟地带里的隐秘地下空间。
狡兔三窟的道理,对穿越者白伦而言自是不陌生;既然已经知道魔法少女与公司都是富有威胁的敌人,他当然也做了多手准备。
特别是几个月前,当白伦把魔法少女【美杜莎】打晕,一口气带到中层区自家别墅的地下室里囚禁起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样做实在是有些麻烦。
反正他打算在中层区保持“白伦”的身份,在下层区保持“猎魔人”的身份......那就不如直接在下层区制造几个秘密基地,用于居住、囚禁和审问魔法少女,这样他也不必多跑几趟了。
多方巡探之后,白伦终于在一片连通地下水道的废墟底部,找到了一个可供改造的大型空间。
这地方似乎原本是个储存什么东西的废弃地下仓库,现在正好被白伦重新利用起来。
利用变身之后的怪力,白伦把这废弃地下仓库进行了一番改造,在数日前总算整修完毕,将其变成了自己的“一号基地”。
陈石现在没有了家、需要找个地方居住;他妹妹的遗体需要冷冻保存;而魔法少女【夹竹桃】也需要审问一番。
这一切,都可以在一号基地里完成。
......
深夜时分。
一道不起眼的漆黑雾气,在连通新碧海市中层区与下层区的地下水道中飞速涌过。
无声无息、来去如电。
唯有转瞬即逝的阴影能证明它的存在。
这道雾气左转右转,在宛如巨大迷宫一般的回路中精准地顺着某个方向前行,终于在最后拐入一条岔路,径直飞入了某个宽敞的通风口里。
通风口的末端,是一扇直径两三米宽的圆形钢铁门板。
门板上留有小孔缝隙,令这道雾气可以顺利从中通过。
来到门板的另一头,是一片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空间;漆黑雾气在这里停下、盘卷、凝聚起来,很快变作了一个银发灰眉、模样清秀俊朗的少年。
正是白伦。
他所回到的地方,是自己中层区别墅的地下室底部。
新碧海市的中层区和下层区之间,有不少连通的密道,只是因为太过于复杂和漫长,少有人行走其中;倒是他可以使用变身怪人之后获得的暗雾迷影移动之能,自由穿梭其间。
从他在中层区第七地带里的家,到下层区的第一基地,也不过花费几分钟时间罢了。
至于风车车,已经被他留在了第一基地里,看管被囚禁的魔法少女【夹竹桃】,并照顾陈石。
这两个人的状况恢复都需要时间,要到明天才会苏醒;所以他并不打算一直在下层区待着。
该回家的时候,还是要回家的——毕竟连晚饭都还没吃呢。
少年脚步轻捷,踏上一层又一层的楼梯。
随便瞟了一眼,被铁链锁拷着的【美杜莎】已经熟睡、没什么动静。
再继续往上,回到地下室第一层,就顺着钢铁楼梯,重新返入书房背后的暗室。
扳动机关,暗室之门关闭。
再拉开窗帘、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手机一瞧,已经是九点多钟了;不仅如此,青梅还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接连不断地发来了十几条消息,看得白伦眉头一皱。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白伦读完、嘟哝了一句,快步进浴室飞速冲了凉、换了衣服,便下楼来到别墅一楼的大门前。
打开门锁,旋转把手,只听吱呀一声,厚实的木门便朝外开启,划出一道弧线。
弧线消失的末端,是一片阴雨绵绵的天空。
厚重的云海下,哗啦啦直落的白线洗涤着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楼屋,一直蔓沿到视野的尽头。
而在这被浸润湿透的浅素色天地之中,大理石门廊下面,有一抹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支着肘、看着雨。
这是一位少女的背影。
她穿着被打得半湿的贴身学园制服,蓝白相间的色彩在朦胧的雨幕中晕染开来、逐渐变淡,似乎能融进天地间的一切寂寞里。
少女留着男孩子气的黑色蓬松短发,简单利落;即使是被雨水沾湿不少,仍有许多部分俏皮地翘起、堆叠,仿佛一团被风吹得将散未散的蒲公英。其中有少数几缕被彻底打湿,紧紧地贴在她深褐色的肌肤上,在昏沉的霓虹夜灯中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校服勾勒出的肩膀曲线柔和而倔强,于冷风吹拂中一动也不动;前倾的背脊上,隐约显出了胸衣的模糊线条;制服两侧的曲线则流畅地在腰身处缩紧,收在布满褶皱的藏青色裙子里。
裙摆随着她的坐姿自然地摊开着,宛如一朵放松地盛开在台阶上的花;裙子旁侧斜倚着一个大背包,还有一柄撑开了没收起的淡黄色雨伞。
“白痴。”
白伦叹了口气,丢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落在少女的头顶。
“呀啊啊啊——”
少女一个激灵,似乎是因为看雨景看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宅邸的主人将门给推开了。
她扯下头顶的毛巾,转过头来一看,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只因为看到漂亮的彩虹而激动不已的小鹿。
“白伦!你总算醒啦!”
“你这家伙......睡得也未免太沉了。我等了这么久、差点无聊死了!”
一开口,顿时就把刚才唯美悠远、带着几分青春少女惆怅寂寥感的意境氛围给彻底打破。
能有这番功力的,不是别人,正是白伦的青梅,鹿铃子。
蓬松中显得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宛如海藻,眉毛浓密而劲直,深棕色的眸子澄澈灵动,仿佛藏着晶莹宝石的纯净湖水。
鼻子小巧而挺拔、尖端微微翘起,看起来俏皮可爱;豆沙色的漂亮嘴唇总是习惯性地笑着咧开,露出其中一口洁白整齐、犹如并列排着的贝壳般的牙齿。
肤色是偏深褐的小麦色,显得健康灵动而富有活力;身型修长高挑,足足一米七三的个子甚至比白伦还要略高些。
微微鼓起的胸部已被雨水给打湿、显出些许沟壑的阴影,像是在山间春雾里若隐若现的花苞;
裙下露出的一双匀称长腿上,沾了不少闪烁的小雨珠,都顺着流线型的光滑轨道滑落、融汇进浅黄色凉鞋的鞋底,被轻轻颤动的足弓压住、挤扁。
她往这门口一站、嘻嘻一笑,霎时就有一种“春天的鹿成了精怪、上门来讨饭吃”的感觉,叫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这么大的雨、这么远的路,还这么晚了……你跑来干什么,自己在家待着啊。”
白伦嘴上抱怨了一句,却很快地下手把少女的雨伞和背包都拿了起来,侧身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嗨,这不是有点想你了嘛。你最近一副怪怪的模样,怕你出了什么事。”
“我这不是没事嘛……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桀桀桀,但我鹿铃子最喜欢的,就是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鹿铃子乐呵呵地说着,却没急着进门,反倒是盯着白伦的脸,认真地看了几眼。
被这样一位大大咧咧的美少女像是观察昆虫一样盯着,白伦忍不住嘴角有些抽动:
“干嘛?”
“啧啧,你小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噫——!不想说就算了,小气鬼!”
鹿铃子没继续问,而是兴高采烈地蹦跶进了门,步履轻快、行走带风,好像刚中了彩票、磕了蘑菇似的。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白伦将东西带进屋,把大门重新关上,看着鹿铃子随意踢在玄关处的凉鞋,眉心微蹙。
他将少女的凉鞋连同滴水的雨伞重新放好,选了一双给客人穿的崭新拖鞋,拎进客厅,却见到鹿铃子正赤裸着双足、站在餐桌前面,一脸严肃地叉着腰、看着他缓缓开腔道:
“白伦,其实呢......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现在,
是个魔法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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